车驾继续往里行。
刘藻把谢漪的手揣在手心,低头呵气,替她搓暖,口中道:“我想着你该回来了,便来迎一迎你。相府衣衫都收拾入宫了?你怎么也不添一身?”
相府依旧是谢漪的府邸,只是如今该改称为巩侯府了。既是她的府邸,一应用度自是全的,只是谢漪归心急切,便未及添衣。
“车中不冷。”谢漪平静道。
刘藻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相信:“明明冷。”说完把她的手揣进了怀里捂着。
她怀中温暖,谢漪由她握着,问她午间可进过吃食,汤药饮了不曾。刘藻仔细答了,皱着眉头与她抱怨了一句:“汤药格外苦,必是太医令怨我昨日斥了他,往药中加了黄连。”
她眼下所用是补药,做固本培元之用。
太医令让她的病情折腾得头发都白了一半,恨不能将世间的大补之物统统取来,侍奉陛下服下。他只忧心陛下嫌药苦,不肯好生用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坏了药性,哪里敢往其中添黄连。
谢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果然刘藻下一句便是:“我已大好了,令医官们归太医署去吧,不必再用药。”
汤药恶苦,她不爱用,前几日病时,为能病愈,她好生饮下了,而今大好,又活蹦乱跳起来,她便不乐再服。自昨日,她便蠢蠢欲动地欲将驻于偏殿中的几名医官遣回太医署去,只谢相不许。
谢漪恐再与她歪缠下去,她必是更不乐见那几名医官,干脆改了话头,道:“今日宫中境况如何?”
刘藻一听正事,便将她那些小情绪撂了开去,神色沉了沉,道:“不大好。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三公九卿,官秩比二千石以上者,无一人至。”
“看来,是陛下处置孙次卿之时,过于强横,惊着他们了。”谢漪语气淡淡。她虽在后宫,但前朝之事,陛下都喜与她商议,故而也知。孙次卿案处置得固然强横,可牵涉其中之人,所犯之罪,证物证人,都是清清楚楚列出来的,无一含冤之人。
刘藻全然不在意,大有无所畏惧的意思:“横竖都是抵抗,眼下这般安安静静的,倒好过咋咋呼呼的吵闹。”
谢漪也不怕,情势已很明朗。若是大臣们有办法,也不至于如目下这般避而不谈。无非是拿皇帝没辙了,且不敢出头,唯恐步了孙次卿的后尘。可要他们接纳谢漪身在后宫,而摄前朝事,他们又不大甘愿。
如此进退不得,他们只好躲着避着,假作不知。
群臣众口一词地高声反对之时,她们尚且不惧,眼下便更能轻松应对了。谢漪也说了说今日出宫的情形。
十六年下来,谢党几经淘澄,而今受倚重的,俱是能任事,且忠心之辈。谢漪入宫数月无消息,谢党失党魁,难免惶惶,今日谢漪相召,众人急忙奔赴巩侯府,听她吩咐。
刘藻一听,又忍不住羡慕:“还是你的人好。”
谢漪的手已被捂热了,刘藻不舍得松开,仍旧握着她的手,谢漪也未挣扎,由她握着。听她这句话,便知陛下是“谢相什么都好”这一痼疾又犯了。她手下心腹,不说李闻之流的中流砥柱,底下也有不少才干忠心两不缺的大臣。
宫车前行,辘辘车轮声隐隐飘入车中。
谢漪简短几句说明了情形,二人一日分别,各自所行之事便都诉说明白了。
寝殿仍未至。
刘藻忽然道:“可真远。”
她在未央宫都住了十几年了,今日竟忽然嫌弃起路远来。谢漪自是顺毛摸,与她道:“快了。”
刘藻侧了下身,靠在谢漪身上,轻声道:“他们不出声,我们也只作不知,该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且将诸事一件件落实下去再说,刘藻声音又冷下来,道,“我倒要看看,眼下他们不敢出声,过几日,我再要……”立后二字在她口中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道,“他们是阻挠,还是仍旧龟缩不语。”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兴许准备得久了,这件事窝在心中长了,立后二字在刘藻心里都似度上了一层圣光,哪怕明知目的是此,可她却很难将这二字从口中说出。便好似一说,二字的神圣就破坏了一般;又有些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样孩子心性的坚持。
见她一本正经地跳过立后二字,谢漪既觉好笑,又极感动,她低下头,亲了亲刘藻的手背。
刘藻当即坐正了,有些紧张地望着她,谢漪心一软,与她笑了笑。
手背上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刘藻感觉到欢喜在心中蔓延,她眼角弯弯的,显出笑意与绵软的依恋。
回了寝殿,奏疏已送过来了。
这日的奏疏仍是谢漪批阅。一日堆积,不到深夜,且看不完。刘藻原还欲陪她,谢漪怕她熬坏了身子,必要她先去歇了。刘藻拗不过又不肯走,干脆就窝在书房的榻上睡了。
今日的奏疏仿佛格外多。谢漪奔波了一日,本就累,一道一道看下来,直看到寅时将近,方将那半人高的竹简都阅过。
她站起身,只觉浑身酸疼。
刘藻窝在榻上,已是熟睡,谢漪目光落到她身上,身上的酸疼便好似倏然间远去,感觉不到了,她走过去,到榻前。
刘藻睡前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