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了。她想起来,谢相兴许有旁的渠道能知朝议。如此,她这边切断消息,反倒使她更担忧了。
“去蓬莱。”刘藻吩咐道。
蓬莱岛不远,当日去,当日即可回。
此时还未及正午。刘藻乘宫车,匆匆赶去,登舟时,方才过了午时。
她坐在舟中,垂首沉思,想得有些入神。
再过上半月,天气寒冷,太液池结了冰,舟船便不能行了。得快一些才好。她看似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其实等了这么多年,她多一刻都不想浪费。
“陛下,到蓬莱了。”胡敖入内,温声禀道。
刘藻站起身,想起李闻受了无妄之灾,须得安抚,便吩咐胡敖道:“你亲去廷尉府上,让他勿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丞相之位,是他应得的,除他之外,无人可担此大任。”
胡敖恭敬道:“诺。”
刘藻下了船,胡敖则乘另一艘小舟快速返回。
岛上的人早已看到皇帝的大船了,岸上十余名宫人相迎。刘藻登岸,问道:“谢相在何处。”
她称谢相称了十五年,一时间也忘了改口,岛上众人消息不通,也不知丞相换了人做,依旧称谢漪为相,道:“回禀陛下,丞相正在池边垂钓。”
在垂钓吗?刘藻下意识地笑了笑,笑意温暖,语气也轻快了许多,道:“领我去。”
蓬莱岛四面环水,岛上草木山石,皆有意境,故而并非临水之地都可垂钓,而是专门划出了几个地方,用以取乐。
刘藻跟着宫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谢漪的身影。
谢漪背对着她,一身青衫,发丝柔顺,身形温婉,专注地望着池面。
刘藻加快了步伐。
谢漪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像是早料到来人是她,与她笑了笑,道:“怎么衣衫没换就来了。”
刘藻这才发觉她还穿着大朝的衮冕,累赘得很。
“忘记了。”她如实道。走到谢漪身旁,往池中看了看,鱼篓中已装了一尾鱼,正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谢漪放下钓竿,朝她招招手。刘藻笑眯眯地弯下身,谢漪替她解冠,将那笨重的平天冠取下。刘藻觉得头上一轻,舒服多了。
宫人上前,在谢漪身旁新置了一张榻,又双手接过平天冠,退到一边。
刘藻在榻上坐下,玄色的衮服庄重威严,与垂钓这等闲云野鹤的风雅事极不协调。可她却津津有味地望着池面,看谢漪钓鱼。
池面微漾,水草都已枯萎,软软的斜在池面上。刘藻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谢漪,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不知是多了一人惊扰鱼儿,还是别的什么,过了许久,都无鱼儿上钩,想是今日就这点收获了。谢漪放下钓竿,刘藻握住她的手。
身后还有宫人,谢漪总不习惯在人前亲近,她微微挣脱,刘藻却不松手,于是谢漪也就不坚持了,只道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
刘藻悄悄地往她那边靠,直到靠到她身上。谢漪便不动,由得她靠着她的肩,以作休憩。
这几日必是极难,大臣们哪有这么容易松口。谢漪在岛上心中也挂念,因而方来垂钓,以此静心。
“你这几日都钓鱼吗?”刘藻问道。
“嗯。”谢漪答。
刘藻皱了皱眉,问:“那钓来的鱼呢。”她在未央宫,一尾都没吃到。
谢漪弯了一下唇角,道:“皆散与宫人了?”
刘藻哼了一声。
谢漪转过头,笑意更浓。
“不许给宫人,都是我的。”刘藻闷闷地道,“让他们把鱼还给我。”
谢漪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问道:“可是出了事?”
她正是忙的时候,匆匆登岛,必是有事。刘藻的心还在鱼上,也就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了众臣请辞,说了她已顺利化解,倒未讲如何化解的,只令谢漪不必忧心。
谢漪听罢,静默半晌。
刘藻待不了太久,见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
谢漪道:“我与你同行。”
二人一同往岸边走。
来时心上装着事,与谢相相处时,心中踏踏实实的,什么烦忧都没了。眼下要走,刘藻又觉心像空了一般,难受得很。
谢漪取了冠冕,重新为她戴上。
刘藻暗自叹了口气,道:“我走了。”
谢漪握了一下她的手,亲密之语在人前难以启齿,她以轻柔的目光注视刘藻。刘藻便懂了。她登船离岸,站在船头。
谢漪在岸上目送。
直至谢漪的身影看不到了,刘藻方走入船舱。
一进去,便看到一小小的鱼缸,其中有鱼,鱼却不多,七八尾而已,在水中轻轻摆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