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过门缝里的一幕, 巴浦斯汀回想起来都会心中惊惧,只觉得自己撞破了什么秘密, 成日惴惴不安,之后的日子安分了不少。
直到被伯爵的管家贝尔图乔告知让他先一步回罗马,他才真的慌了。
巴浦斯汀先前对药店老板多么信誓旦旦, 现在就多么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所以急切大声争辩检讨起自己来。
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安排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贝尔图乔错愕看他, 一时间没来得及制止。
“为什么这么吵。”
有人在门口道, 声音并不大,也很平静。
两位仆役在原地颤抖起来, 俱是垂头躬身, 不敢看来人的模样, 屋内瞬间变得一片死寂,仿佛那位带着死者气息的主人把这里也变成了一间陵墓。
伯爵沉了声,“贝尔图乔?”
管家便将他们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 你知道我要去伦敦了。”
威严的逼视下,巴浦斯汀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哆嗦着说:“我是无意间听见——”
更多的解释被打断了, “那么, 这部分是你的问题了, 贝尔图乔。”
巴浦斯汀正想要为管家辩解, 没想到贝尔图乔已经老老实实认了下来, 只好学着他的模样认了错。
“认错是无用的。”
伯爵用一种厌倦的语气说:“我从不听姗姗来迟的认错和忏悔, 因为这些人往往只是知道后果,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或者对我的畏惧才低头。”
“至于你为自己检讨的这番话,不得不说非常精彩,巴浦斯汀‘先生’。”
伯爵显然刚从他的实验室出来,穿着身极宽大的长袍,手里还拿着一只玻璃瓶,控制着话里的嘲弄语调,就像化学家调配试剂一般精确。
“不过我希望这种事到此为止。你的精打细算也可以看做一项特别的技能,所以我一直在等着过几天再和你谈谈这个问题,既然现在正好撞上,索性一起交代给你听吧。”
雇主早就知道他采购抽成的事了。
巴浦斯汀不敢去擦冷汗,只能站在原地听着。
“贝尔图乔跟我比较久,你可以问问他,我是否责骂打罚过仆人,或是吩咐含糊不清?”
管家大声道:“绝没有。”
伯爵满不在乎点头:“就是这样,我可以给足够多的钱和体面,同样,你们也必须对我绝对忠心。”
“所有的仆人,我只给一次警告,现在,你们俩平等站在悬崖边了。”
雇主离开后,巴浦斯汀真心实意向被自己牵连的管家道歉。
贝尔图乔过了好一会才沉沉叹气:“你不该说伦敦……但是会被你听到,也确实是我的失误。”
巴浦斯汀不敢再问,却听贝尔图乔交代:“事已至此,你虽然不必回意大利了,还是收拾一下东西吧。我想,伯爵很快会带你去‘法庭’的。”
“什么法庭?”
他很快就明白了。
巴浦斯汀自恃一些小聪明,全然不知道自己是雇主眼中最好控制的人物,所以才得到提拔,顶着阿里原先的事务干了一年。
在这个位置,他多少感受到,伯爵不仅财富与铁腕世间少有,还非常随心所欲。很多决策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说半夜动身,马车就必须套好出发,很多东西即使最后都没用上,为了有备无患以免他随时要求,也要时时刻刻准备好。
巴浦斯汀却没想到他会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
下首被绑着的男人痛快承认了自己的姓名,而他昨天才在咖啡馆里听说这个罪犯的恶行。
伯爵竟然在这座城市的警署之前找到了这个人,还将受害者的丈夫也都带到了。
“……因此,你趁着她热心招待你时,将有毒的草药放进锅里,直接致使她和那三个孩子身亡。”
伯爵如同审判长阐述了一番,又看向受害者的丈夫,像是奥林匹斯的神一样,居高临下道:“现在你明白事情经过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就老实巴交的农夫,他一开始因为被邀请上一辆豪华的马车还很茫然,虽然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带到了这里,总算知道妻子和年幼的儿女是被眼前的人害死的,眼里露出刻骨的仇恨,当地乡间的粗语冒了出来,更多的是无意义的愤慨叫嚷。
因为声响,罪犯从落网的麻木中挣扎出来,看清眼前的环境后,终于开始努力理解发生了什么。
巴浦斯汀发现,伪装过的基督山伯爵坐在上首,表现出了这一年里自己从未见过的兴趣,似乎刚刚将两份药剂混合,期待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在一阵争吵和对峙后,农夫提出决斗,而罪犯也同意,审判者却完全没有让他们以此和解的意思。
他以一种劝诫训导的语气对农夫说:“你不觉得,这还远远不够吗。”
“死只能说是刑罚,并不算赎罪。你的四位亲人离去了,他却只有一条命可以相抵,即便你决斗赢过了他,他死得那么痛快,完全比不上你亲人毒发的疼痛,更加无法抹去你未来想念孩子时的精神折磨。”
农夫听到这番话,脱力在原地跪下,痛苦捂住了脸。
反而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