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仇人弗尔南结婚,还是在他们原本约定的教堂后,这句话就变得像是一句玩笑了。
不管是在监狱里,还是得知真相后,他都没想过让她履行誓言,或者用死去证明什么。
……他,或者说,过去的爱德蒙唐泰斯只是有一些失望。
对那三个陷害自己的人,爱德蒙可以毫无保留的恨,细数鲜血淋漓的伤口,阴鸷盘算该如何向他们复仇。
爱德蒙知道,自己的复仇一定会波及她,但是他始终不敢去想该怎么对待梅塞苔丝,或者说,他几乎避免去想到她。
梅塞苔丝和弗尔南结了婚,因为丈夫不择手段的钻营,过上了优裕的贵妇生活,孩子现在也已经十岁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圆脸年轻人站在他面前,忧虑而畏惧看着他。
年轻人鼓起勇气说:梅塞苔丝父母已经死去了,留给她的遗产只有加泰罗尼亚村的小破屋和渔网,她无法打鱼,所以全靠村子里的人救济过活。弗尔南是她的保护人,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自己音信全无,要让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去谋生呢,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受过教育的渔家女罢了。
十年的牢狱生活不仅磨砺了爱德蒙的外表,连性格也完全变了。
爱德蒙几乎是漠然审视着那副纯真幸福的面庞,在心里冷冷问:所以你要原谅她了?
——我从没恨过她。
年轻的水手只是冲他笑了笑,这次没有哀鸣,而是悄无声息地彻底消失不见。
水手唐泰斯已经死在伊夫堡,渔家女梅塞苔丝也变成了莫尔塞夫夫人。
大家都没有错,但是也永远回不去了。
每次计划复仇被刻意避开,其实都在被再次强调的部分,因为这个彻底直视,他几乎心头一松。
这时候,门被缓缓推开,青年就像是带着春天和日光走出来了,从发型到衣料都稍显凌乱狼狈,却已经恢复了那副轻松愉快的模样。
就像是那天在银行的重逢一样。
对方这次却没有被簇拥着走远,而是回过身,看到了他,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让您久等了。”
克莉丝心情很好,想到让年迈的神甫在这里等这么久,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道:“不如接下来,您来挑去哪,我陪您去。”
爱德蒙摇头,“还是按照你的计划来吧。”
他在麦里屯花了十几个小时,刚把意大利的事务处理完,原本就只想和面前的人呆在一起,获得片刻的安静和放松。
她原计划是收拾行李。
克莉丝想了想,其实自己昨晚已经把秘密的部分都打包藏好了,带神甫去房间也没什么。
于是爱德蒙得以参观了浪博恩继承人的房间。
他曾经被女管家带着看过客房,据说几位小姐的房间格局也是这样的,她们自然也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班纳特少爷的房间就要大多了,看得出来书房也属于这个格局,不过拆掉了里面连通卧室外间的门,改通向走廊,变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
之后,他们又转到起居室的部分,内部的布置很简单清新,装饰不多,连墙纸都是淡蓝色的,外间最大的陈设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桌和沙发。
反正东西都锁箱子里了,神甫也不会乱翻,自己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克莉丝很放心让他随便看,打开一个箱子,跑到隔壁开始搬书。
爱德蒙果然很守礼,只是看那些装饰画,看完后又开始研究起居室的分布,有一个独立浴间,非常符合少爷洁癖的性子,衣帽间也相当大,拂开外间飘动轻纱还有一个小巧可爱的阳台。
果然是他想差了。
这番布置,可以说年轻人在父亲那里相当受宠爱,再加上刚才会客厅里那番谈话,似乎也不是完全受姐姐们照顾,可能因为有了情人引导,有些反过来照顾姐姐们的意思了。
爱德蒙本来还有些意外,但是听过他在花园和卢卡斯小姐那番话,也就不在意。
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好心对身边的人伸出援手,看来也只有在充满感情的家庭才能养出来。
他一边分神想着,下意识往还没去过的房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