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的心理素质其实非常好。
能驾一艘漏水的小渔船判断风向浪潮, 逃出暴风雨, 又累又饿的情况下还能分神应付自己,之后毫无漏洞编造身份。
可能是被关太久了, 常常自顾自陷入思索, 但是一旦克莉丝叫到他, 男仆很快又会恢复常态。那天伊夫堡放出示警时,天色太晚, 再加上还没剃掉的大胡子, 克莉丝没看清他的表情。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思不定的模样。
一面拍着头,克莉丝回忆了一下最近的新闻政|治版,风平浪静,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这位革|命领袖操心的。
情报贩子还有基本的良心, 很快联系到因为自己演技过硬,对方好像被哪个部分戳中, 因此感同身受,所以非常执着想要拉自己一把。
不过男仆的听觉也太敏锐了点。
想到可能要被再次教育世界有多险恶, 克莉丝决定抢先把这个话题给堵死。
“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好了。”
而且她也刚好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好吧, 这才是主要原因。
红|灯区最不缺的就是化妆品,所以每次去港口,她都会有意伪装一下。
但是从市长府出去的这段路就行不通了。
之前换衣服的伪装,一次两次应急还可以轻松对付, 天天跑, 以她家的长相基因, 瞎子才记不住她什么样。那条街上各个都是看人眼色吃饭的, 说不定已经有认出她的,并且认为她是杜朗所在那家的常客了。
所以克莉丝打算换个策略。
只要仆人守着,主人就一定还在楼上,而她这位仆人恰好很容易被注意到。
约定当晚,克莉丝比以往早了很多出门,并且带着爱德蒙大摇大摆从大门出去了。
半路遇到市长府的男总管,老人家还特意停下来,非常慈蔼问:“您要出去打牌吗?”
时下英国打牌赌钱成风,男女老少都会几手,是一种正常社交手段,想起附近的宪兵都说这位小绅士玩卢牌非常厉害,男总管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上面。
“可能要迟一些回来。”
克莉丝点头,总管便祝她玩的愉快才告辞。
夏时天黑得比较迟,这时候路上还有街车,两个人相对坐好了,克莉丝刚报街名,意外发现男仆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一言难尽。
看来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了。
逃犯敢在马赛大摇大摆走,英文也很标准,所以克莉丝一直认为他说不定是个巴黎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个怀疑不过一瞬间,克莉丝很快想到他连直布罗陀都说得有模有样,显然是去过不少港口城市。
男人嘛,到一个地方就先搞清楚红灯区在哪,好像挺正常的。
克莉丝并没分太多念头在这种小事上。
不出意外,今晚把事情查清楚,一切就结束了。再把那堆护照处理掉,正好到向日葵和薰衣草花期,她就能放个假轻松一阵,好好享受旅行。
年轻人的表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面上满怀期待。
点了一份柠檬水,让男仆在这里等自己,又向侍者示意他的消费都算在自己头上,克莉丝脚步轻快上了楼。
……果然已经被这里的女人骗得晕头转向了。
爱德蒙不自在坐了一会,因为实在不喜欢那些女人的眼神,正起身打算去其他地方转转,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至少在表面上,这里是一家俱乐部,私密性很强,卡座和卡座之间有很厚的隔断。
但是对唐泰斯来说,什么都不会比监狱的墙壁更厚了。听惯了因为阴潮凝成水珠低落的声音,夜风和狭小窗户栅栏摩挲的细微声响,只要他凝神,身后卡座的人简直就像是坐在他身边说话一样。
“桑切兹同意五五分,不过莫雷尔手里偏偏是七条船,可能就是吃准了我们会让一个。”
“多出一条我们可以竞价拍卖,直接分钱,我最近不小心吃了个倒账,正缺现金呢。”
“这个主意不错,不如就选现在正停在港里的,那艘船太旧了。是叫法老号吧,好像就是那个拿破仑党人的船。”
“没错,拿破仑重新上岸后,莫雷尔这个傻子为了把那小子捞出来,可是给皇帝写了不少请愿信,我今天全带过来了。你这次进巴黎,如果有望觐见陛下,正好将这些信呈上去,最好将他也说成拿破仑分子,所以才指使了那个船长,为波拿巴效命。”
于是爱德蒙又坐回了原处。
因为小班纳特先生爱读报,爱德蒙跟着看了不少,凭借支离破碎的一些提及,竟然也弄明白了这十年祖国发生了什么。
在他入狱后没多久,拿破仑就离开了流放的海岛,再次登陆,被民众和倒戈的军士一路迎回巴黎,不费一枪一弹恢复统治。
如果爱德蒙唐泰斯真的是拿破仑党人,那么现在换了王朝,他就不再是犯人了。也就在这段时间内,莫雷尔先生看到了希望,替唐泰斯奔走起来。
结果不过一百天,拿破仑就遭遇了滑铁卢,再次流放,王朝又一次复辟。这位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帝,不过几年也在海岛上去世了。
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