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靳辅所修筑的堤坝统统掘开?!亏你说得出口!”身穿金黄色龙袍的康熙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廷花了这么多银子修好的堤坝,就是让你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你是为了踩前任一脚,连大清的国运都不顾了吗?!”
这下别说是新上任的河道总督王新命了,就连刚刚唾沫横飞的大学士和九卿等高官都跪在地上脱帽谢罪。
“你们这些人私底下有恩怨,朕也不能按头让你们和解了。”康熙看着满宫殿跪着的大臣,语气中充满了沉痛,“然而河道乃国运所系,乃京畿安危所系,乃百姓谋生所系。朕每思及水利河工,不可谓不慎重,岂是尔等因私仇就可妄自改之的?”
圣意如果在这里还体现得不够明确,那接下来的话就关系到了具体细则。
“靳辅所修京畿上河,堤坝坚固,漕运畅通,是十年来首功,不可改动。靳辅所修筑中河刚刚通水,情况良好,应以观后效,不可贸然改动。从前已经修好的堤坝水闸,不要改动,先按照靳辅的旧例。开下海的工程,还没有建成,可以修改,但若是效果不佳,则唯你是问。”
压力给到,王新命汗都打湿了三层衣服。这时候他也不管索额图给他许诺的大好前程有多么诱人了,只顾着“当当”磕头,声音比哭了三天三夜还难听:“臣遵命,臣必定用心办差,不敢懈怠。”
索额图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连带着太子的眉心的皱了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王爷们后面站班的大阿哥胤禔,就差没有笑出声了。若是在明珠还没倒台的时候,大阿哥必定是要在散朝后跟明珠道喜的。不过如今的朝堂上,他就没找到几个能分享喜悦的人。
唉唉,去年那一场飞来横祸,明党还是损失惨重啊。
一想到这些人是自己跟太子对抗的班底,大阿哥满腔的喜悦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看看最近索额图等人多嚣张啊,这都不是痛打落水狗,这是连落水狗身上的虱子都要挫骨扬灰啊。靳辅不过是被明珠夸过,也没帮明珠摇旗呐喊,这就沦落到连他修的堤坝都要被除之而后快,普天之下就没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如今汗阿玛不过是驳回了有些人的过分要求,自己就高兴得跟打了胜仗一样。他堂堂大千岁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
冷静下来的大阿哥步履沉重。他心情不好,就跟着散朝的人流离开了紫禁城,准备去城里逛逛。过两天就是小八从长春宫隔离所出来的日子了,功课肯定很多,他得寻些好吃的给弟弟。老婆大人最近总是犯春困,他得让小八给媳妇瞧瞧。
你别说,这兄弟里有个学医的,用着可比太医放心。
心里想着兄弟,大阿哥的脚步就不由得朝着便宜坊而去。京城里有两大烤鸭的流派,一派是全聚德的果木烤鸭,另一派就是便宜坊的焖炉烤鸭。因着便宜坊的名字不太上档次,之前他只给宫里的弟弟们带过全聚德的烤鸭。这回既然要请小神医出手,那自然要拿出点新鲜的玩意儿。
便宜坊在京城里有好几家店面,最有名的要数宣武门外米市胡同里的“金陵便宜坊”,据说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早期,京城从南京迁到北京的时候。便宜坊跟着政治中心从南京迁徙而来,因此名字前带有“金陵”二字。
出了午门,沿着大街往西走,一路热闹着就到了宣武门了。远远的,大阿哥就看到了“金陵便宜坊”的招牌,这是一处绿色为底雕梁画栋的三层小楼,不光装修华丽,门前更是宝马香车络绎不绝,丝毫没有“便宜”的意思。
龙子凤孙这才满意了。东西再好吃,格调低的话,送人也是拿不出手的。如今看这店面气派的样子,大阿哥心里面最后的那点不情愿彻底烟消云散,连带着从朝堂上带下来的坏心情也被抛到了脑后。他带着五六个随从,大步跨入店内。
店里人头躜动,很是忙碌。但看到大阿哥这样打扮贵气的黄带子进屋,立马有一个肩膀上搭布巾的小二殷勤上前。“爷,您几位啊?三楼雅间还有座。本来雅间是要先花一两银子买酒水的,但您是爷,您肯来,小店就蓬荜生辉了。”
“会说话,啊,哈哈。”大阿哥抛给店小二一个银锭,“带我们上楼。”堂堂皇子自然不会跟人挤大堂的。
小二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上楼梯的时候还用布巾给大阿哥擦干净楼梯的扶手呢。
不过他们才刚上二楼,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纳兰性德。这位如今脱下军装,又是一个京城贵族子弟,就算是父亲不光彩的退休也没有剥夺他的光彩。人现在既是御前行走,又兼着理藩院的副手呢。
“咦,性德,你也来吃烤鸭啊?”大阿哥主动招呼。
严格来说,大阿哥是纳兰性德的小辈,但架不住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且性德脾气好,被直呼其名也只当寻常。“参见大阿哥。”
“好说,好说。”大阿哥抓住纳兰性德的小臂,不让他做什么引人注目的动作。两人一边哈哈一边上了三楼。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碰上了,大家自然是拼一桌。性德还带了两个帽檐压很低的高个子,进了包厢帽子一摘。喝,好家伙,俄罗斯人。
“这就是黑龙江那儿回来的罗刹人吧。”大阿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