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罢了。
这会娜仁打眼色,豆蔻会意过去取了自己那只茶碗过来,娜仁将小炉子上温着的水斟与她一碗,道:“时候晚了,没得茶喝了,怕你琼枝姐姐骂,喝口水吧。”
见她颇有些忧郁的模样,豆蔻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琼枝姐姐哪会骂您呢?捧着哄着您才差不多,便是真生气了,也不会对您发火。单晚上喝茶这事,琼枝姐姐只会叫我做事省心些,我再去申饬底下的宫女,她顶多念叨您两句,不妨事,您听得还少了?”
“你……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娜仁轻哼一声,又不由得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瞧一瞧。
才捧着一碗睡前润喉汤进来的茉莉知道她在想什么,只道:“琼枝姐姐方才查了一圈烛火,点过上夜的人,这会子多半在小茶房,等会就要去小厨房了,我叫珍儿丫头顶着,且得一会子呢,您不必怕。”
珍儿是她挑出来在小厨房做事的,手脚也算利落,口齿伶俐,生得一张圆乎乎的团脸,笑起来讨喜极了。
本来她的名字是刚入宫时候姑姑给改的,叫桂香,分入各宫之后,主子若是给改名就改了,没改就继续叫着。
若按照娜仁的习惯,少不得仔细想一会,给取个或是好听且不常见的、或是从那些草木花朵中取喜欢的。这一个却是因着样貌长相,得了个珍儿,缘故是娜仁想起珠圆玉润,因珠儿不好听,便联想到珍珠,叫做珍儿了。
后来仔细想想,叫润娘或是玉娘也可,不过名都给人改了,也不再折腾一回了。
珍儿叫着就挺好,朗朗上口的。
听她这样说,娜仁才松了口气,转眸看向豆蔻,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豆蔻抿嘴轻笑着,缓声道:“不问不知道,原来这些年景阳宫贵妃每年二月廿六并前后连着三日都会去天穹宝殿供经跪香。这经是打进了二月里就开始抄的,焚香沐浴,每日一篇,也算诚心。打从入宫开始,一直如此。”
娜仁听了,先是微微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复又笑了,如释重负一般地道:“倒是我想多了,她有这份心很好。能为了这事把筹善银冲军资的差事推开,便更是有心了。”
豆蔻笑着附和一声。
这事说完了,娜仁便把这一块放下——好歹是她亲姐姐,钮祜禄贵妃祭拜祭拜也没什么。她是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转头招呼在外头敲打上夜的小太监的冬葵。
冬葵忙打外头进来,脚下倒是半分没乱,先向娜仁请了跪安,方问:“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替我搞本《易经》……算了,《梅花易数》吧。”娜仁想了想,道。
豆蔻与茉莉刹那间满面惊恐地看向娜仁,冬葵倒仍是笑吟吟地,一面应下,一面状似随口问:“您怎么想起看那个了?宫中的主子们念佛吃斋的多,研读这个的倒是少。”
娜仁哀叹一声,摆摆手:“只管去吧,自然有我的理由。”
看出她不愿说,冬葵便恭敬地告退了,留下豆蔻与茉莉目目相觑,好一会,还是豆蔻上前,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要……”
“打算从术数学上找点安慰。”娜仁盘腿往炕上一坐,晃晃悠悠地,一边喝水一边感叹人生不易。
像老太太吗?没事,姐姐引以为傲。
要论办差事,冬葵是顶顶麻利的,第二日午后,娜仁捧着茶碗坐在暖房花厅里发呆的时候,冬葵便将她要的书带了回来。
娜仁于是甩开膀子开始认真研读,每日手不释卷,对上面的一字一句都要认真琢磨。
康熙来时见了,大为惊叹,道:“阿姐你不是一贯说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虽信但不尽信吗?怎得如今却捧起这个研读了?”
娜仁没从书里抬起头来,只随口道:“吾求其德而已。”
“哦?”康熙是真的升起好奇之心了,一扬眉,好笑道:“那你说说,求出什么德了?孔老夫子求德看《周易》,阿姐若是要求,也该看《周易》。”
“算了实话和你说。”娜仁叹了口气,把书往桌上一放,忍不住又捋了把头发,满脸都是生无可恋,“我就是想算算留恒以后能不能娶着媳妇,这事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去找别人算,只能撸袖子自己上。结果……这玩意它也不对口啊!”
“咳咳——”康熙一口茶险些把他自己呛着,轻咳两声,梁九功忙近前来替他拍背,康熙连着摆了两下手,咳了几声,用饮了两口茶顺气,抬起头看向娜仁,神情复杂极了,嘴唇嗫嚅几下,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想了想,方道:“……阿姐是怎么想到算留恒的姻缘的?”
娜仁盘腿坐在炕上,本来捧着本《梅花易数》端得是仙风道骨,这会子却活像吵架吵败了的老太太,听康熙这样问,便唉声叹气地道:“还不是他那古怪脾气,叫人想不出他娶了妻,夫妻俩相处是什么样的。我现在就生怕他大了想不开束发顶冠出家去!”
“倒也不至于。”康熙只能宽慰她道:“恒儿是个心里有数的。说来,他与胤禛一处十月入学,阿姐当真舍得?恒儿可还小胤禛一岁呢。”
“有什么舍不得的。”娜仁往靠背上一倚,端着碗茶慢慢呷着,神情语气都极平淡,仿佛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