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天气渐凉,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日,各宫妃嫔足不出户,后宫中也算是难得的清静。
却也少了许多热闹看。
自觉最近寂寞不少的娜仁如是感慨。
转眼间,留恒已快满了周岁,白白胖胖的小模样,身子也较去年好了不少,本是值得庆祝的事。不过他生来带着父母三年孝,虽因他尚幼,没绝了乳制肉食,生辰却也不可大办。
若是就小来小去地过去了,康熙却不乐意。眼见留恒满周岁,纯亲王府后继有人,总要叫外头各家人与满朝文武知道。
若要大办,不合礼制是其一,第二娜仁也不乐意他将留恒捧得太高。
须知登高易跌重,何况留恒还是个小孩子。老人说命格身子弱的人压不住大福寿,娜仁从前不信,但如今养着这么个体格弱的小崽子,少不得不信也要避讳三分。
二人辩过几回,康熙最终还是被娜仁说服了。不过娜仁也没有太固执,半分旁人的意见丢听不进去,最后只在二人大办与低调的主意里折中取了一处。便在慈宁宫小花园的暖阁里摆几桌,自家人热闹热闹,宗室中亲近的,再有嫔妃们凑个人头,这满岁的抓周宴才不算清冷,倒也不过分。
预备抓周宴的差事,娜仁是既不放心,又不想动,好在佟妃在操办这些事上还算靠谱,二三日来回一次,内务府上的管事做事也尽心,她这才放下心,能够放心猫冬。
这日晌午,因外头停了雪,景致倒好,院子里的两株红梅覆了雪,静立在墙角,风骨绰约,暗香隐隐,却是好颜色。
娜仁抱着留恒在暖阁稍间北窗下的熏笼上坐了,透着新换的玻璃窗子,正能瞧见外头的雪景,亮堂堂的,叫人心里好透亮。
正笑言哄着留恒开口,忽听外头宫女通传说大那拉贵人来了,娜仁不由微微一挑眉,轻声对琼枝嘟囔,“可是个稀客,她怎么来了?”
琼枝也不明所以,不过来者是客,自然得好生招待。
娜仁命福宽看着留恒,自起身向暖阁炕上坐去,未一时,大那拉贵人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缓步入内,倒是姿态沉静从容,只是身上没了那一股子蓬勃向上的朝气。
“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大那拉贵人欠身道了个万福,娜仁道:“才还说你是稀客的,虽说同在西六宫住着,却也少见你往永寿宫来走动。快沏茶来,今早沏那红茶我说味重了些,点些个牛乳进去,味就好了。”
大那拉贵人抿唇轻笑,“倒不是不想来娘娘这边凑凑热闹,只是这几年便觉着身上懒得很,也没个请安晨昏定省的热闹事,倒更懒得出门了。”
宫女用梅子青官窑茶碗奉上一碗牛乳茶来,大那拉贵人端起呷了一口,道:“果然是贵妃娘娘好这些吃食上的东西,妾虽喝不出品质好坏来,味倒好,奶味不膻,茶味不苦,也不过分的甜。”
见她低眉浅笑的柔顺模样,娜仁不由道:“能得这一句夸赞,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小王爷不在吗?”大那拉贵人四下里看看,一边招手叫宫女捧上一个盒子,她接过置在膝上,打开里头满满当当的各色针线,她手在上头轻抚,微有些感怀,“这都是我前些年攒下的,图纹意头都好,我如今也用不上了,便送与小王爷做庆贺周岁之礼吧。”
没等娜仁开口,又忙添了一句,道:“都是未曾用过的,还请娘娘不要嫌弃不吉。”
娜仁一看,确实都做得十分精细,颜色鲜亮针脚细密,可知用心。忙道:“我有什么可嫌弃的,这世上吉与不吉,哪里是人能说定的?你的针线素来好,满宫里,也只有端嫔荣嫔和贤嫔手上的功夫比你好了。你送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呢?”
大那拉贵人隐隐松了口气,笑了,“娘娘不嫌弃就好。”
说话间,福宽抱着留恒上来,她眼睛登时就亮了,见留恒肥嘟嘟的样子,又十分眼热,娜仁瞧着好笑,又见留恒不大讨厌他的样子,便问:“可想抱抱他?”
“可、可以吗?”大那拉贵人面带喜意,满怀期盼地向留恒伸出手,留恒还算给面子,勉强叫抱了一下。
大那拉贵人喜不自胜,抱了好一会,看留恒眼睛眯着有些困了,她忙交给福宽,轻声道:“小王爷怕是困了。”
“唉。”福宽笑盈盈地接过,向二人欠了欠身,对娜仁道:“奴才带小王爷下去睡了。”
“去吧。”娜仁一扬下巴,见大那拉贵人直看着福宽那边,直到再也看不到福宽抱着留恒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不由笑道:“这样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大那拉贵人先是一怔,复又摇头轻笑,带着几分苍凉无奈,“算了,许是妾天生没有那个命吧。”
见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娜仁不敢再提那个,只笑着问:“赫舍里贵人入宫,如今与你同在储秀宫住着,你们相处得如何?说来当年你搬到储秀宫,先是与万琉哈常在作伴,不想她奔着戴佳贵人去了,你自个空了两个月,又来了个赫舍里贵人。日常生活上,底下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只管与佟妃说就是了,她还是个周到人。”
“是,妾身省得。”大那拉贵人笑道:“赫舍里贵人也是一个好相与的,并没什么不和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