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猛地上前,“此话怎讲?”
“好了好了,你们急什么。”清梨打断二人,笑道:“我不只是小产了,只怕日后,也难见面了。多年的夫妻情分,能保住我这一命,旁的……不求了!”
她长声叹着,神情分明是洒脱的模样,却叫人心中涩涩地生疼。
而后即便娜仁与昭妃再怎么问,她也没多透露一个字了,只道:“你们两个进来看我,我心中的甚是欢喜。只是如今局势未明,只怕耽误了你们,回去吧。”
娜仁抿着唇,握了握她的手,入手冰冰凉的,便转头看向寻春:“你主子的手这样凉,怎么没灌个汤婆子来?”
寻春苦笑道:“手炉都翻出来了,主儿不爱用。”
娜仁听着,心里一松——好歹还没艰难到处处紧张的地步。
皇后多少也是如此想法,二人出去后,并肩走在甬道上,皇后道:“这里头的事只怕不简单,我叫人打听打听。”
“……算了。”娜仁道:“别连累了你的人,我去老祖宗那磨一磨,总能知道些什么。看清梨那样子,也不知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皇后抿抿唇,点点头,全做应了。
不过任是如何,太皇太后也没告诉娜仁什么。她明显是知道其中的关窍的,却一概闭口不言,只实在被娜仁磨得没法了,才道:“皇帝是个心软的,你那姐妹不会有生命之危,却也仅仅与此了。……石氏,好手段,算计尽了人心关窍啊。便是她当日那几万的银子砸下去,也算是给李氏留了条生路。”
娜仁听着愈发心惊,联想到太福晋叮嘱她要在清梨有孕后给她,也不知是催命符,还是保命的手段。
在太皇太后这没问出什么,娜仁也没气馁,只是这几日其勒莫格值守忙碌,等得了空档,她再问问也罢。
天气转凉,清梨的事急在一时也无用,这日娜仁在庭院里的摇椅上躺着,看着琼枝嘱人收起夏裳,开箱子选料子,又是好一番折腾。
“唉——那匣子里头是什么?”娜仁扬扬下巴,对着置放在成卷的绫罗之中的匣子表示了好奇。
琼枝瞥了一眼,也是一愣神,然后回过神来,好笑地道:“这东西您也忘了?”她顺手把那匣子捞出来,打开摩挲着里头的料子,“可不是当年您英勇神武扯下的刺客衣料?”
娜仁来了兴致,示意她捧来细看。
今日阳光正好,秋日暖阳打在身上,叫人暖洋洋的。
然而娜仁只看了一眼,便觉一股子凉气从足底蔓延到额头,遍体生寒。
见她神情凝滞,琼枝疑问:“怎么了?”
“这、这料子……”好熟悉。
娜仁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此时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福晋与清梨的奇怪,康熙对清梨的态度,清梨的决绝悲壮。
这料子在日头隐有莲花暗纹浮动,在殿内却看不出什么来,正如太福晋交给她的那个荷包。
那日日头底下,娜仁瞄了一眼,素净的料子上莲花纹隐现,又都是久经岁月磨砺,原本净白的颜色上染上几分黄,叫她手轻颤,牙齿仿佛都在打架。
琼枝连声唤她:“娘娘?娘娘?”
“天地会……”娜仁喃喃来回念着这几个字,好一会,猛地抹了把脸,浑身泄了力气,倒在摇椅上,苦笑道:“天命弄人啊……这东西,烧了吧。”
琼枝默然半晌,低声应了。
摸到其中的关窍,娜仁却感到十分的迷茫。
从前什么都不知道,尚可谋划着打算打算。
如今大概知道了些,只觉得眼前黑蒙蒙地一片,既为清梨揪心,又感到无力。
这样的事情,要如何处置,只能看康熙心中对清梨有多少情谊了。
太福晋生前交代她等清梨有孕再把荷包给清梨,多少是盼着能仗着这孩子保清梨一命,所以当日那几万两银子给清梨结善缘。太皇太后的话,她那日听着不明不白的,今儿却全明白了。
而把荷包给清梨,是叫她自己抉择。
是由她亲自抖出来,保住一条命,余生惨淡却能平安;还是怀揣着侥幸,等着哪日被人翻出来,或能勉强瞒过一生,但心中煎熬。
太福晋生前只念叨过一次‘清梨像我’,彼时复杂的神情叫娜仁终身难忘,而今,她终于能品味出其中的滋味。
那样的煎熬,太福晋怀揣着过了几十年,如今,轮到清梨了,就要看她如何选。
当下的形式,清梨显然是选了太福晋给她留下的第一条路。
那么,太福晋生前那几万两银子,就可以有了用武之地了。
想得越明白,娜仁心跳得越快,靠着摇椅的椅背,半晌没回过神来。
未几日,没等娜仁想出个主意来,王佳氏暴病而亡了。
这位新封的敬嫔娘娘没过几天好日子,甚至没享受过几日敬嫔的尊荣,一卷草席出了宫,康熙以起‘暴病不吉,恐传旁人’,连尸首都没留下,一把火了灰,洒在京郊乱葬岗上了。
而史书中,却连半点笔墨都没留下。
王佳氏暴亡得急,外人半点没听见风声,又紧锣密鼓地出了宫,连丧事都没办一办。
此时,便是个傻子,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