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确实是个奇怪却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怪不得隆禧为了她情愿和康熙叫板,又能将近一年没皮没脸地讨好人家姑娘。
娜仁看着这一双年轻的小男女,心里也不知他们的未来是怎样的。
不过此时年少正青春,每个人都有浓浓的勇气。无论未来如何,此时当下,他们奔向彼此,无所顾忌。
只看今日这位阿娆姑娘的行举,隆禧可不像是单相思。
娜仁只深沉了一会,倚着廊下的柱子望着庭院中的落叶,却没感伤寂寥得起来。只随口对其勒莫格道:“情伤啊,是这世上最使人无奈,其实也最好摆脱的伤。真有一日,想要娶妻生子了,与妹妹知会一声,给你挑个好的。”
其勒莫格一扬眉,配合地笑了笑,“那小人的终身大事,可全都托付与慧妃娘娘了。”
娜仁笑得张扬,手中捏着一片秋日枯黄的叶子,眉眼却宛若夏日开得最为绚烂的花朵。
康熙推门出来,迎面便见她对其勒莫格笑,下意识地眉目一舒,微怔一瞬,方缓缓对娜仁道:“阿姐,回吧。”
“我再看看那崽子,还给他带了糕团点心,也不好再拎回去,倒叫底下人劳累。还是赏他吧。”娜仁随手把枯叶向地上一掷,一扬下巴,琼枝忙唤人将食盒提上来。
回宫的路上,听着街上噪杂的人声,娜仁捻着珠子发呆,忽听康熙道:“阿姐,你在宫里这些年……开心吗?”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娜仁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伤春悲秋起来?我若是不开心,还能安安分分地到今天?早就闹个天翻地覆了。”
康熙似是莞尔,又似是苦笑,神情复杂地看着娜仁,“朕只是想……这些年被拘在宫中,纵然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与你,究竟又是如何。”
“你呀,为了隆禧的事情伤神,却不要觉着我多不快活。”娜仁眉目灼灼,笑容爽朗,“我若是真不欢喜,那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会留在宫中。我生来就是这个懒散性子,不向往天高云淡,不憧憬雪域高山。真叫我潇潇洒洒地浪迹天涯,一二年还好,时日久了,我反而要倦了。你若真有心,日后东巡南巡,带我一个?”
康熙笑了,道:“那是自然,怎敢落下阿姐,自出宫逍遥去?只怕阿姐届时又嫌繁琐了。”
见他恢复素日的心情,娜仁才放下心,继续嘟囔道:“你若真有心,不说日后,只说当下,让你那个昭妃少拿帐本子烦我。她自己不耐烦,又不能拒绝,胡乱抓壮丁!”
“昭妃——她终究会得尝所愿,凭她的性子,朕愿意成全她。”康熙似有些感慨,说出的话却与娜仁那话驴头不对马嘴,“只愿她真能处处遂心,也算是朕做了一回善事。”
“行了大好人,甭与我感慨了。”娜仁倚着马车的车厢,懒懒散散地,“外头有冰糖葫芦,叫人给我买一支。”
康熙无奈地摇头轻笑,隔着车厢吩咐外头的侍卫去替娜仁买糖葫芦。
从宫外回来后,康熙没把隆禧的事情告诉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仿佛在隆禧数次拒婚中看出些蹊跷来,命人打探一番,而后好些日子都十分消沉。
娜仁跟着担心,迟迟不见她展颜,这些日亲自下厨制了些小点心,用新年玉米面烙了果馅软饼,制了糙米饼与米糕,捣了杂粮面蒸了软和糕团,凑出一桌新秋杂粮出的点心,又备了黄橙点的蜜露茶,满满当当两个食盒子,牵着太皇太后新任小开心果皎皎往慈宁宫去了。
皎皎盯着那食盒的眼睛都在冒光,娜仁忍着笑点点她的额头,又问:“等会见了老祖宗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皎皎想念老祖宗,要去陪陪老祖宗。要问老祖宗为什么不开心,见了皎皎有没有开心一点。还要告诉老祖宗,这些点心都是您亲手做的,如果老祖宗不觉得好吃,您会伤心的。”皎皎已然是大姑娘模样,似乎一个春秋过度,她便迅速走向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阶段。
如今她已学到第三本《诗经》,子书史书也念了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幼随着昭妃念了两卷经书的缘故,她读《诗经》时竟然全无对美好爱情的期盼向往,只在诵到《卫风·氓》时,流露出些微的感慨。
娜仁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觉着要坏事。
清梨却道:“如此才好,如此日后才不会受伤。若是真遇到一心一意打动咱们皎皎的人,也是命数。若是没遇到,平平淡淡一生,也好过先爱过再平淡,感觉浓烈的感情逐渐平静成为一潭死水,届时岂不是伤心透顶?”
她说起来,很有些感慨模样,又轻抚着皎皎的小发髻,长声叹道:“惟愿我们皎皎一生啊,少受伤悲之痛,常展欢颜。”
昭妃听着,微有些不赞同的模样,只垂眸淡淡道:“人间苦楚欢喜,总要她亲身一一历过,才知道什么叫洒脱淡然。”
娜仁兀自放飞了思绪,忽然觉得袖口微沉,皎皎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她低声唤额娘,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不是要去看老祖宗,额娘怎么出起神来了?”皎皎问。
娜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扶正了她发间的一只珠钗,“额娘只是想啊,咱们皎皎以后,定要顺顺遂遂欢欢喜喜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