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石子的田地陆陆续续的都耕完了, 接下来队上的安排便是追基肥了。如果费把子力气的耕地还能在温欣的承受能力之内, 但这追肥可就实在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好在队上的人照顾, 他们几个女知青被调去了大队晒种子,等追完了肥,再回来播种。
比起前些天在地里拿着那么重的镐头翻地, 这晒种子的工作就显得轻松多了, 第一天晒完种子,温欣没带什么帽子,包了块毛巾, 回来热的满头大汗。晚上吃饭的时候, 黑子娘跟温欣聊起来这晒种的事情,说这晒种子的工作算是这整年繁重的农活中最轻松的了, 这几天村里的女同胞都能稍微歇歇。
“累倒不怕累, 就是现在这太阳越发大了!”温欣随口说,七十年代的阳石子农村妇女不在乎晒不晒黑的问题, 但是温欣可在乎了, 每天出去都要捂得严严实实。
温欣刚说完这话, 小黑妹就从凳子上跳下去,蹬蹬瞪跑到一边去,拿了一顶草帽出来,递给温欣, 眼睛大大的看着温欣,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
温欣看着这个麦秆编织成的草帽, 又轻省又透气, 帽檐也很宽,可以用来遮阳,正是温欣一直想要的。
“哇,这是给我的?”
小黑妹伸手比划了一下,直接过去给温欣带在了头上。
黑子娘在旁边解释说小黑妹见温欣之前自己搞了一个柳条编的粗糙的草帽,于是就想编个新的草帽送她,这个是编了好几天才编好的。
“专门给我编的?”温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小黑子又连手带口啊啊啊的给她们比划了半天,黑子娘笑着给温欣解释,说自从上次温欣给她吃过糖之后,她就一直想要编个草帽送给温欣,可是一直编不好,直到昨天才编好的。
温欣想起她说的糖,大概就是温欣第一次晕倒的时候,她在柳树下准备编个遮阳的草帽,让小黑妹帮她摘柳条,她给了小黑妹几块大白兔奶糖。就两块糖,这孩子记到现在,温欣有点感动,笑笑摸摸她的头,“姐姐谢谢你啊,小黑妹,这个草帽我好喜欢。”
小黑妹赧然一笑,跑开了。
温欣看着这跑走的小女孩,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会是个小哑巴呢?温欣抬起头看着黑子娘,“这小黑妹一直就不能说话吗?”
黑子娘也看着女儿的方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有去看过医生吗?是什么病症?”
温欣问完这句,黑子娘的脸色更是陷入一片忧愁,语气又难过又遗憾,“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天天被拉去批、斗,她还小,哪还有什么时间机会上去给她看病,这不一下就给耽误了。后来也去过镇上的卫生所,也查不出啥病来,结果长到这么大了到现在还不会说话,连学都没法上,哎。”
温欣听了黑子娘的叹息,转头看着小黑妹的方向,喊了一声,“黑妹儿~~”
本来在玩耍的黑妹转回头来看着温欣,眼睛大大的,像是一只被呼唤了的小猫咪,温欣摆摆手,示意她玩自己的。
都说十聋九哑,这小黑妹的听力看起来是没问题的,并不是因为听力引起的语言障碍,但怎么会说不出话来?是舌头的问题?温欣看着这个乖巧的小女孩,这时候暗暗打定了主意,下次带她去先镇上查查,看黑子娘那样子,怕是她们去了镇上别人也会因为成分问题不给她们好好仔细检查。
从那天起,温欣就带着草帽出去晒种了,草帽透气还遮阳,比毛巾舒服多了,让其他几个知青十分羡慕。晒种子就是把公社下发的种子和生产大队去年留的种子都拿出来摊在广场上晒,都在一个广场上,都是女社员,大家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正吵吵闹闹呢,赵队长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性官员,温欣直起腰来一看,就是那天那位张部长。
“大家手里的活计都停一下,咱们市里的领导张部长和镇长来看望一下大家。”赵队长在旁边介绍。
阳石子村里从来也没来过什么外人,这时候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早就停了手里的活计看着几个领导。张部长和镇长分别讲了一些鼓励大家好好劳动,好好生活的套话,就让大家继续干活了。张部长看的出来是个公私分明的领导,虽然看了温欣一眼,不过却也没有特意跟温欣说话。
领导们参观完了农村的各项工作,特地要知青代表还有阳石子生产大队的代表交流工作。温欣这个第一年来阳石子的知青必然是没资格参加的,可是正在翻地的时候,陆强就小跑过来,“温知青,你也一起去队上开会。”
温欣放下手里的耙犁,拍拍手往出走,陆强额头上渗着汗,微笑道,“你跟张部长还认识啊?张部长点名要你参加。”
温欣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温欣是顶看不上陆强这副钻营的样子,随意点点头,“认识而已。”
温欣语气不善,陆强也没再说话。自从他上次擅作主张替温欣给赵队长送东西之后,温欣就没再跟他说过话,这时候两人走在一起,陆强突然开口,“对了,上次的事我想跟你说声不好意思,但其实我本来也是好意,也是为你好,没想到你会被队长误会,你别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