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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紧双腿,蜷曲在一把蛋形椅子上。当她抬头望着他,目光茫然无措,隐有泪水迭荡,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泛着云雾。他几乎是立刻就问道:“被谁欺负了?”
她指名道姓:“傅承林。”
傅承林反思他昨晚回家到现在……他觉得自己表现还可以。他让姜锦年详细讲述被他欺负的经过,她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斟酌了很久,才告诉他:“我怀孕了。”
他问:“你确定么?”
她斩钉截铁:“我怀孕了,可我没有准备。我怀孕十八天……月经没了,容易疲惫,胸特别涨,早孕试纸两条杠。”
她注意到,傅承林一开始搭着座椅的扶手,后来,他骤然莽撞冒失地一把揽紧她的腰——这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次,可他忽然不敢了。他坐在椅子的另一侧,像刚谈恋爱的少年般亲吻她的脸颊,每一次都是谨慎又克制的尝试。
浅紫色的藤萝攀爬着花架,从阳台外侧延伸进来,枝叶相互交叠,层次错落有致。紫藤萝造就的光影中,四处都没有风,他和她说:“这段时间,你得正常吃饭。”又计划道:“二楼主卧旁边那间房,改成婴儿卧室。你给孩子起名,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无法言状的愉悦感难以克制。他俯身吻她的唇,色泽粉嫩,触感柔润,像是在采撷一朵娇艳的蔷薇花。
庭院的池塘泛起波澜。
起风了,天色黯淡,阳台逐渐寒冷。
姜锦年出声道:“我们没有计划和准备。”
她说:“我想把这个胚胎打掉。它是个意外。”
她靠在他肩膀上。他没做声。她又重复了一遍,表达愿望的迫切。
傅承林的背部挺得僵直,声音暗藏着不可思议的平静:“你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每一件事,都经过了计划才发生?”她想避开他的目光,可他捏紧她的下巴。那么近的距离,他望进她的双眼,像灼烧的烈火劈开寒冰,使她有一种被看穿的恐惧感。
她就问:“你吃的是什么药呢。放在办公桌上,大概经常服用,对胎儿有影响吗?”
他说:“你放心,没有。我问过医生。”
她不依不饶:“可信吗?哪一国的医生呢?某些信奉天主教的医生,死都不肯让女人堕胎。”
他避讳“堕胎”二字,残存着一线希望:“慎重考虑这件事,你能决定一个婴儿的生死。”
姜锦年摇头:“十八天,它甚至没成形。”
傅承林的期待落空,也不再绕弯。他侧目观赏着花园,喜怒难辨,从容冷静得不像个人,不包含丝毫情感:“新三板项目刚开始,基金规模几个亿,这时候怀孕离职,确实有点儿亏了。我明天陪你做手术,后天能照常上班。”
姜锦年没想到他会这样考虑。她止不住轻微颤抖,感到耳鸣,胸口越发闷痛,像是有谁撕裂了她的心脏,用最锋利的刀口,割一道伤痕,挤一点血,撒一把盐。
她轻声说:“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他一言不发,并未提出反对意见。
她又说:“你早点进屋,气温降低了。”
他仍是安静地沉默着。
姜锦年心道:男人可能都是一个德行。她最大的败笔就是不切实际,心存幻想,被甜言蜜语蒙蔽了神智……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她扶着椅子站起来,刚走两步,双腿一软,很不争气地跪倒于地面。
别扶我,她心想。
可他还是来了。
他来做什么呢?
阳台冷风刺骨,铺着坚硬的大理石砖。她的膝盖一阵巨疼,像是崩开裂缝的玻璃,即将支离破碎。很奇怪的,这一回她根本不想哭,眼泪迟迟落不下来,傅承林箍紧她的腰,她就说:“是这样的,傅承林,我突然发现,我跟你结婚的决定太草率。我在你面前跪久了,跪了几年,站不起来。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我就会疯疯癫癫,无论别人怎么夸奖我,只要面对你,我就永远是又穷又丑又犯蠢……”不行了,眼睛酸涩,泪水模糊视线。
可她仍要说完:“我变胖,不会死,我失去你,会生不如死。只要你对我稍微和从前不一样,没有那么好了,我就会难受得要命。这种疯狂的嫉妒心,连我自己都害怕……没有像我这样做老婆的。你的妻子应该端庄大方,优雅得体,理智冷静。我觉得,趁着婚礼还没举行,我们不如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