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再开车回到了傅承林家里。那时的天幕已黑,傅承林家的保姆阿姨正在厨房做饭,饭菜诱发香气,四处飘散,满溢在餐厅里。
猫咪趴在地毯上,沉浸于舔爪。
姜锦年蹲在一旁,谨慎又轻柔地摸它,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话,她自言自语般对猫说:“为什么喜欢舔爪子呢?你还记不记得我呀,你等我攒够钱,买了房子,我就把你从傅承林手里赎出去……你等我赚钱给你赎身。”
她嗓音很轻,但傅承林耳力好,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傅承林暗中盘算:到时候别说猫了,她的人也得在他手上。
那只橘猫或许听懂了姜锦年的意思,又或者只是感受到了她的友善,总之,它偏过脑袋舔了舔她的手,又用猫耳朵蹭了她一下。
姜锦年感怀不已,更加坚定地想要赚钱买房。哪怕房子在郊区,每天坐几小时地铁上班,她也完全能接受。要达到这个目标,首先他们的基金不能再跌了……再跌下去,她的年终奖都要泡汤。
姜锦年胡思乱想之际,傅承林问了她一句:“不少资金被你们投向了龙匹网,你们罗经理的选股选时能力如何,想好下一步计划了么?”
业内秘密,无可奉告。姜锦年在心里回答。
于是她表面上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罗菡的助理,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傅承林正在翻查一本报表,速记着每一页的诸多内容。他的视线并不在姜锦年身上,仍能窥见她暗藏的心机:“你跟我不用打哑谜,我不会把你的秘密透露给第三方。我倒是真心诚意地想帮帮你,龙匹网抵押了资产,准备借贷,我猜他们年底就能收到一封关注函,来自深交所创业板的管理部。我什么意思,你肯定懂……”
姜锦年挪到了他的面前。
他坐在沙发上,微低着头,举止悠然闲散。
姜锦年并拢双腿,坐于地板,橘猫趴在她脚边,安静享受她的抚摸。
她沉思良久,方才接话:“龙匹网的总裁套现的时候,我们还在加仓,现在的结果都是报应。几家证券公司刚刚公布了研究报告,他们坚持认为龙匹网业务合理,前途光明,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但是我们的基金因为龙匹网,净值一再下跌……我三天两头挨批,我很苦恼。”
傅承林放下报表,认真地看她,问道:“你苦恼的原因是什么?不妨和我讲讲。无论从你这儿听来什么,我明天一早就忘。”
姜锦年眼波微转,轻笑道:“反正我和你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公开信息。”
她离得这么近,傅承林忽而生出一种图谋不轨的妄念。他想让她枕在自己的膝头,他可以摸她的脸,指尖描绘她的唇形,那红唇饱满诱人,他确实品尝过,他有些怀念。
傅承林十分擅长掩饰他的真实想法。
他眼中满是探寻意味,像一名漂浮于真理海洋的求实者。
姜锦年被他诱骗,诚恳地坦白:“我起初呢,并不信任龙匹网。我去上海调研了他们公司,为他们写过三份报告。我知道券商研究员不可信,要根据事实和数据做判断……但是,罗菡的判断和我相反。罗菡经验充足,还是我的上司,我认为她不会错。”
傅承林已经猜到了原因:“你记得我说过什么?你很好,你只是缺乏信念。”
姜锦年摇头如拨浪鼓。
傅承林扳正她的脸:“你非常优秀,年年。”
姜锦年与他划清界限:“我不是年年,我是你的姜同学。”
傅承林食指伸长,划过她细嫩的下巴。然后他也倾身向前,坐到了地毯上,与姜锦年隔开十厘米的距离,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只猫咪。他说:“姜同学,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和梁枞要改主意,你总是说好,你不批判、不反驳。你看起来是挺刚烈、顽固、倔强、有主见,但是你耳根子软。你喜欢的人,或者你信赖的人,跟你讲道理、打商量,你基本都会同意。”
姜锦年没来由地心酸。
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因为我以前没什么朋友。”嗓音细若蚊蝇:“我像弟弟一样,有交流障碍。”
她自认语无伦次,不能逻辑自洽。
于是她重新调整了状态,再次对傅承林说:“现在好多了,我会改。”
她抓了一小撮头发,绕在指间自娱自乐。发丝刮得手指微痒,她漫不经心,视线不知飘忽到何处,傅承林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坚持你的量化投资策略,哪怕你受别人影响,你的数据、模型和计算机不会。你的套利策略……MTP套利策略,阿尔法配置策略,或许比罗菡和高东山加在一起都管用。你厌恶高风险,就设置止损平仓,换手率可控。你的聪明谨慎,能被大数据替代。”
姜锦年目光审慎,双眼一眨不眨望着他。
他还在耐心指点:“你要争取投入产出比,减少补仓……”
他还没说完,姜锦年往他肩头一靠。她脑子里有一根绷了很久的弦,突然松懈,她需要缓一缓。因为她记起了他曾经怎样负责地教导她,他扮演了一个亦师亦友的角色。
傅承林安然不动,问她:“说实话,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你有没有想我?哪怕一分钟。”
姜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