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小玉石观音像,在手中摩挲。他终于刻好了自己最满意的雕像,这玉石像,是他娘的魂,徐清圆的貌——
和甘州的圣母观音像一模一样。
比甘州的圣母观音像雕得都要好。
林斯年温柔地看着这尊闭着眼的石像。
木头燃烧,石头崩裂,寺庙在火中一点点倒塌,头上的佛像本就因年代久远而破旧未修,在这场大火中,佛像向下摔下,将林斯年埋在下面。
生命的最后时刻,林斯年听到了林雨若的呼喊与哭声。他面前尽是火,什么也看不清,他怔怔听着那个遥远的声音,抱着自己怀中的玉石像。
他好像看到了石像落泪,看到了观音泣血。
他这一生,被王灵若的爱保护了一生,也被王灵若的爱毁了一生。
林斯年落落地想:如果当年,娘没有剜眼睛救他,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当年,娘没有被林承抛弃,是不是母子二人就不会沦落到甘州。
如果当年,王灵若不认识林承,林承戏弄她的时候她掉头就走,无论轮回转世多少次,王灵若都与林承擦肩,都不结识那个玩弄她的世家子弟,都绝不嫁给那个人……
如果王灵若不嫁,如果林斯年不用出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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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无带领上华天的兵马与大魏皇帝支援的军队相汇,一同对打着“清君侧”“杀太子羡”旗号的军队出手。
一路向长安打去。
在艰难的日夜不停的战斗中,卫清无仿佛回到了昔日的战场。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杀敌就好。什么都不必在意,自己杀得越多,才对己方越好。
精疲力尽,杀人放火。
四方火苗燃烧,这场战争以一千人对敌五千,打得格外艰辛,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战斗中,卫清无从下属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最新传来的情报,朱老神医已经见到徐大儒了,没有说不能救。”
战火中,卫清无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她喘着气,站在夜火下,抬头看到天上烂烂灰光。
她没有看到满天繁星,却是一滴水落在了她脸上。
卫清无伸出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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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甘霖。
比人力更难预测的,是天命。
统领带人救火,救不了一山的火,夜间突然下起阵雨,浇灌一切。
统领反应过来后,狂喜呼唤:“快,进林子!快去找徐娘子和太子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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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的这场攻守战,打得也十分不容易。
真正打起来,才发现世家那一方听令的军马数倍于己方,虽然皇帝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但他更重要的目的是维持四方平和,长安城中信任的将领并不多。
长安重要的是守。
只要守住,守到故人归来,守到四方将领带兵前来护卫,此局才可破。
韦浮身在长安,比任何人更加明白世家势力的猖獗。连续数日未眠让他脸色苍白,目中尽是红血丝。他闭眼在屋中踱步:
“不能这样下去,得想个办法多撑一会儿……”
长安城门紧闭,与外界失去联系,除非援军赶到,不然他们都是困兽。暮烈此番大手笔,用自己牵制所有人,韦浮也要敬佩这位开国皇帝的大勇。
韦浮忽然带人出门:“跟我从这个方向走。”
韦浮独居一宅,但是韦家在长安是有主宅的。韦浮知道这处主宅有一个密道通往外界,是为了方便大难临头时,韦家子弟可以避难。
如今这密道,被韦浮判断长安地形图后,从某个位置截断,向下挖去,必寻到这密道。
傍晚之时,一位老人在韦家主宅的主院书舍中提笔写书,书房门从外被砰一声撞开,老人抬起沧桑面容、浑浊双眼,看到一身尘土与血污相混的青年凛然站在屋门前。
青年平时温润,此时提剑的姿势,少见的凌厉。
这本是位儒生,却被迫提剑杀人。
剑上的血向下滴,在清寂的室内,鲜明得让人心中发毛。
老人道:“江河,你鲁莽了。”
韦浮提着剑向前,他眼中冷漠的光并未带给老人什么反应。直到他将剑架在了老人的脖颈上,一滴血落在韦浮的眼睫上,他眨眼轻语时,妖冶十分:
“外祖父,陪我走一趟吧。”
韦松年淡漠:“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让我开口让世家们停下来。他们是不会停的,他们听令于林子继(林承),像我这个年纪,说的话早就没人听了。”
他叹息一口气:“江河,你怎么和你老师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世家利益息息相关,一脉相承,你却站到皇帝那一边……哎。”
韦浮微笑。
他的气息拂在韦松年后颈上,这位老人宠辱不惊,对外界很多事都已不在意,此时这气息,却让他身上一点点发毛。
韦松年听到韦浮轻声:“我怎么与我老师闹到了这一步,外祖父不知道原因吗?外祖父难道以为,我真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杀害我娘的人,杀害你亲生女儿的人,你也是凶手之一啊。”
韦松年脸色猛变。
他想扭头,脖子上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