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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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吹了半宿冷风,回到玺园后,陆九霄便昏昏沉沉地和衣上了塌。
贺凛那句“如此下去,我看你是要将自己作完”在他心下环绕一阵,他便彻底阖上眼,那一瞬间,他梦到十二年前——
那时候冀北大乱,为无后顾之忧,永定侯将一家妻子儿女都送回了京都。
陆九霄在冀北那个处处是山峦野兽的沙场长到九岁大,性子野得很,与京都这些文邹邹的世家子弟极其不对付,加之京都这些世家圈子又排外得很,不到两个月的时日,他几乎是成了众人排挤的对象。
那个带头排挤之人,便是李二。
偏偏永定侯夫人袁氏待陆九霄这个儿子又极为客气,少以管束,不知打哪儿就传出这位小世子实则是永定侯在外的私生子一说。
陆九霄为这事儿,没少在外打架斗殴。
一对多,自然是没什么胜算,回回挂彩最多的都是他。
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京都过了一年,性子愈发暴躁,又有圣上一味庇护,嚣张得简直能上天。如此一来,自然是碍着不少人的眼。
那年秋猎,他被圣上带进了围猎场。
李二一伙人趁他落单,便将用来捕猎的陷阱设在了草地上,陆九霄被吊在树上两个时辰,直至黄昏,云彩布满澄澈的天空,也无人寻到他。
那一声声远处传来的野兽嘶吼声,哪怕陆九霄平素里再是张扬妄为,也抵不住只有十岁大,不怕是不可能的。
可他拽着网兜,就是将树上的叶子都摇光了,也没能将自己放下去。
小少年泄气之时,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他稍稍抬了下眼,就见一匹雪白战马迎面而来。
那人一袭月白衣袍,手持弓-弩,“咻”地一声,网兜便断了绳,陆九霄当即失重落下。
结结实实地摔在那匹英气十足的战马上。
他挣扎着从马背上跃下来,狼狈不堪地抿紧唇角,防备地看向那个银冠束发的少年郎。
后来,陆九霄手中被塞了把匕首,那人笑着道:“下回再有这种事,自己把绳子割断了跳下来。”
陆九霄大抵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眉宇间这般温和的人,一时竟忘了冷眼对他。
就听他道:“我叫贺忱,你叫什么?”
彼时贺忱十六,正是最意气风发之时。
陆九霄后来才知道,这便是那位十四岁时就可领兵作战,十六岁就得圣上亲封的小将军,贺忱。
再后来,他便成了拴在陆九霄脖颈上的绳索。那几年的光景在梦中飞速流逝,独独那一道道清冽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阿霄,你是喜用剑还是喜用刀?回头我教阿凛时,你一道来听着,可好?”
“嘶,你这字迹,可是有待改进啊。太傅他老人家那迷糊眼,能看得清吗?”
“你又跟人打架了?赢了输了?”
“这马通体血红,倒是与你相衬,送你了。”
“你与阿凛什么仇什么怨,你二人非得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吵?”
……
……
陆九霄缓缓睁眼,已是黄昏时刻。
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那飘飘扬扬的床幔,好半天,脸色终于一点一点缓和下来。
他揉着后脖颈起身,下意识在腰间摸了一把,却没摸到他那把日日不离身的折扇。
陆九霄一怔,细细回想了一下,那把扇子,昨夜好似塞进了哪个姑娘手中,便再没拿回来过……
他皱着眉头往屋外走,临门口时,便听屋子外头的两个小丫头闲谈道:
“听说昨儿李二又作践了两姑娘,一个没抗过去,人没了。”
“嘶,简直是狠厉,李家怎就出了这么个混账!”
“去花巷子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嘘,你小心叫世子听见。”
“歇着呢,听不——咳咳咳咳!”
小丫头一抬眼,便见他们世子斜靠在门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谁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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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花想楼,门帘半挑,已是准备开门做生意的状态。
木香阁中,沈时葶仰着脑袋听妙娘子说教,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眼泛泪花,犹疑道:“当真…是如此?”
妙娘子还在花巷子里当姑娘时,接触过的男人,恐怕比眼前这小姑娘见过的人还要多,自诩是对男人那点子劣性了如指掌。
她握着团扇,抱手道:“你不是不愿陪李二么?可你说妈妈会为了你去得罪他?既如此,自是要寻个比李二更难对付的做靠山才是,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罢?”
妙娘子捧起茶盏抿了抿茶,润润嗓子继续说:“你许是不知,那陆世子,向来没碰过雏,你是第一个。男人啊,对将初次给自己的女人,总是格外怜惜一些,你多用些法子,总能求他护着你。”
陆九霄的怜惜她未体会到,但妙娘子的话,却不是不无道理。那一个字一个字,沈时葶都是听到心里了。
她本不是个愚笨的,幼时读书学字,也总是一点就通,如今换一个境地,挣扎无果后,她也知要先惜命。
纵使心里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