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老老实实在正院暖阁和谢策一起“做功课”,两天后,跟谢策愉快地说:“小郎君,明日我有些正事,需得外出,便不能和你一起做功课了。”
谢策不能理解,“为什么?”
尹明毓反问:“什么‘为什么’?”
谢策噘嘴,“凭什么?”
尹明毓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头道:“什么‘凭什么’?”
谢策着急地拿起笔,往她面前探,“天天写!母亲没有!”
尹明毓还是摇头,讨人嫌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策说话已经好了很多,可还是不能完整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又着急,便去扯曾祖母的袖子,一边扯一边小手指尹明毓:“曾祖母!说,说……”
谢老夫人搂住曾孙,隐晦地瞪了尹明毓一眼,然后哄他:“好好好,曾祖母替你说。”
被瞪的尹明毓摸摸鼻子,收敛了一些。
谢老夫人哄完谢策,又转向尹明毓,一本正经地问:“策儿问,为何你不用日日练字,还能出去。”
她说完,还认真地询问谢策:“策儿,曾祖母问得对不对?”
谢策重重地点头,“对。”
然后小脸严肃地盯着她,势必要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似的。
尹明毓在一老一小认真的视线下,清了清嗓子,胡诌:“因为我是大人,大人很忙的,不能只轻松的练字。”
“练字轻松?”谢策小小的眼睛里全都是不相信。
尹明毓认真地点头,还为他举例说明:“你看,祖父是不是很忙,父亲是不是很忙,一日只能见那么些许时辰,有时还见不到?”
谢策随着她的话,一个一个点头,“是啊。”
“你祖父、父亲卯时出门,夜深才睡,可辛苦?”
谢策飞快地点头,小脸上满是同情,“辛苦。”
尹明毓又问:“还有你祖母,小郎君再想想。”
谢策真想了,“祖母,辛苦。”
尹明毓嘴角微微上扬,控制着不要太过明显,正经道:“是以,母亲偶尔才忙得不见人,已经是极好的了,便是日后时常见不到……”
谢策自动补充,“母亲辛苦。”
尹明毓嘴角彻底升起来,“正是。”
谢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颇有些嫌弃。
然而谢策小小年纪,实在颇为聪明,很快便举一反三地看向谢老夫人,提出疑问:“曾祖母?”
谢老夫人:“……”池鱼之殃。
尹明毓一见谢老夫人脸色僵硬,忙圆了一通“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辛苦,年纪大了自然要轻松些”的话,没有让谢老夫人亲自解释,挽回在曾孙面前的形象。
而尹明毓给自己的偷闲美化一番,隔日便收拾齐整出门。
她跟文娘子上一次见面便说好了,不过还是专门给文娘子送了帖子,像模像样地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尹明毓到的时候,徐家的马车已经等在那儿。
文娘子下了自家的马车,上了谢家的马车。
尹明毓招呼她:“咱们要先去城南永平坊,有些远,我准备了些吃食,边吃边走。”
文娘子不在意远近,只笑道:“能出门便好,去哪儿皆随二娘子。”
尹明毓将手炉放在腿上,随手抓了把松子仁,闲问道:“家里这般无趣吗?我搜罗了许多话本子,你可以带回去看。”
“那自然是好。”文娘子笑得温温柔柔的,手指缠在一起,搓了搓,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日从二娘子那儿回去,我总惦念着,就动笔写了个极短的故事,想给你瞧瞧……”
她竟然都已经动笔了。
尹明毓没想到这么快,兴致勃勃道:“可带了?快让我看看,我先前就觉得文娘子你颇有文采,定然十分好。”
文娘子谦虚地笑,“二娘子你过誉了。”
她大概是太过羞涩,从袖中取的时候,第一下没拿出来,第二下才取出,递给尹明毓时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心情可见一斑。
尹明毓接过来,一瞧见开头的地名是在岭南,问道:“怎么想起写岭南了?”
“先前戚大娘子请人唱了一出戏,讲得是百年前岭南蛮族和侥族一对年轻的男女相爱,却受到各自族人反对,私奔不成,坠入山谷而亡,幻化成蝶仙显灵于族人面前,最后两族尽释前嫌。”
文娘子神情有些向往,“听说蝴蝶仙每年都召来蝴蝶,那里便成了一座蝴蝶谷,是两族的圣地,为了祈求保佑,每年都有盛典举行。”
民间的神话传说,贯来都是这样的结尾,好似这般就显得一切圆满了。
尹明毓没听过那戏,也无甚美好的感觉,只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看下去。
而文娘子为了缓解紧张,又问道:“那次姜四娘子的宴后,我赴别家的宴碰到戚大娘子,她还与我问过你,你们再没见过吗?”
尹明毓回道:“府里年底事忙,且家里要来客,我婆母与我皆甚少出门赴宴,是以没有碰到过戚大娘子。”
事实上,谢家自谢家主晋升为右相,便阖家低调下来,女眷只赴些关系极亲近的宴,像之前尹明麟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