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永和宫内外静瑟一片,烛火通明的内殿之中投下几道人影,檀木圆桌上摆放着数多菜肴, 两杯薄酒清澈见底,依稀倒映出一张温婉秀丽的面容, 而此时那张面容上只有愕然。
“娘娘恕罪, 可是嫔妾说错了什么?”姜贵人连忙跪倒在地,神色略显慌张。
今夜她着一袭浅碧色暗花云纹宫装,发髻亦是简约大方, 看上去格外清丽婉约, 她们都说皇上喜欢这样的,可是刚刚自己只是行了个礼, 还未说什么, 皇上竟然就一言未发的走了。
望着这一桌的酒菜,贵妃神色恍惚, 只是静静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外头只有一片漆黑,犹如一头巨兽在暗中吞噬一切。
蓝琦将人扶了起来,“贵人未曾说错什么, 只是皇上大约还有政务要处置,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闻言,后者一脸欲言又止,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可又不敢多言,便只好行了一礼退下。
内殿之中万籁俱寂, 蓝琦心疼的望着自家主子, 忍不住安慰道:“皇上定是想起还有公务要处置, 或许是去了皇后娘娘那,毕竟今日初一该给皇后颜面还是需要给。”
贵妃忽然笑了声,五指渐渐收拢,“你信吗?”
皇上分明是想起了颐华宫那人,是啊,今日场景与那日何其相似,皇上难免触景生情,眼里心里怎么还容得下旁人。
“这宫里那么多宠妃,绪妃当初何其受宠,最后皇上还不是连最后一面遗容也不愿意见,只有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她们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蓝琦轻声道。
望着面前的薄酒,贵妃猛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不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五指紧紧握着酒杯,“本宫宁愿皇上无情,而不是将仅剩不多的情谊倾注在一人身上,为什么,本宫陪了皇上那么多,每日小心翼翼,为什么到头来皇上会对一个后来者如此上心。”
带那人去逛灯会,送草编兔子,这些她甚至从来不曾妄想过,因这一胎,皇上甚至两月未曾踏足永和宫,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
倘若自己也怀有身孕,皇上是不是也会多看重一分。
“之前的方子呢?”她突然抬起头。
蓝琦被吓了一跳,不由支支吾吾道:“您……您不是觉得那些都是误人的偏方吗?”
“去。”贵妃目光灼灼,“现在就去熬。”
蓝琦连忙点头,赶紧转身退出内殿,不知为何,她感觉自从主子喝了这些偏方后就变得情绪不太稳定,以往皇上也不是没有偏宠过兰昭仪,主子也不会像今日这么失控。
思及此处,她立马向外头的小太监招招手,一边往内殿看了眼,不由压低声音,“看见皇上的銮驾去何处了吗?”
小太监神色也有些奇怪,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也是支支吾吾起来,“夜里黑,也……不敢跟太近,不过……皇上那方向好像不是去长春宫的,反倒是……”
蓝琦挥挥手让他不用说了,只能赶紧去小厨房让人熬药。
晚风拂动,月色稀薄,整个皇宫都笼罩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队队御林军不时巡过。
此时内殿之中还烧着地龙,一片温暖如春,沈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被窝渐渐发热,不由微微睁开眼,压住嘴角的弧度,声音带着迷蒙,“皇上?”
纵然怀着身孕,女子身子依旧纤细,但相较往日的清瘦还是圆润几分,霍荀轻轻握着女子细腕,声音低沉,“睡吧。”
女子稍稍抬起头,纵然什么也看不清,“皇上……怎么会在这?”
第一次伸手覆在女子隆起的腹部,好似感受到些许动弹,霍荀语气温和,“朕为何不能在这?”
本不欲惊醒她,只是刚刚发觉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种奇特的牵绊。
如果是个公主,那他一定给予最好的一切,若是皇子,亦可以教他骑马打猎。
幼时他多么希望父皇能这样对自己,可惜那都是大哥的。
“可是……今日不是贵妃娘娘生辰吗?您就这样过来,那贵妃娘娘如何是好……”女子声音透着刚醒的迷蒙。
霍荀闭上眼,嘴角抿着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倘若这样想,为何又在廊下留灯?”
沈榆低下头,五指紧紧攥着男人衣袖,声音轻细,“皇上说过,臣妾与旁人不同。”
“所以臣妾反复思量,倘若那日德妃娘娘举荐的是另一人,皇上是否也会待她如待臣妾这么好。”
轻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安,又夹杂些小心翼翼,霍荀握住女子的手,声音低沉,“那朕今日为何不留在永和宫?”
“只有你,才会让朕难以自持。”
低沉醇厚的声线响起在耳侧,沈榆眼帘微垂,轻轻靠在男人臂弯里,五指紧紧攥着他衣袖,不再多言一句。
直到额前多了道温热的触感,又沿着鼻梁落至唇角,她躲避着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