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遍了长安名园,还外任了几年出去开了眼的崔熠始终觉得还是谢家后园最好。
谢家后园里的桃杏花格外美,一树一树一枝一枝,让人想起上学时夫子讲的“灼灼”之类来;草也格外柔软茂盛,绒线毯一般,坐卧皆好;小竹亭子、石案、石榻虽都简陋,但都放得特别是地方,下棋喝酒方便得很;就连谢家池子里的鱼都傻头傻脑得可爱。
吃饭的时候,崔熠这般与妻子、两个儿子感慨。
裴氏笑,并不拆穿他。
两个儿子却不大给面子:“阿耶去找伯父伯母喝酒吃肉吹牛,我们去找豹子奴姊姊荡秋千、打仗、抱猫猫!”
崔熠不以为忤,点头:“对,喝酒吃肉,老谢那一手烤肉的本事真是绝了。”
崔熠笑问裴氏:“阿彤,咱们明日休沐去老谢家蹭饭吧?”
“你算算,自从入了春,咱们都去扰阿周他们多少回了?”裴氏提醒。
“他们又不烦,烦也没事儿,就当不知道。”
裴氏:“……”
大约是近墨者黑,裴氏也笑了:“也罢,正好把这两只活猴儿扔给阿奴,我也松快半日。”
两只“活猴儿”跳起来:“好!好!去找姊姊!去找姊姊!”
先帝驾崩,因是皇亲,崔熠成亲比谢庸周祈晚,生娃也晚,这双胞兄弟比谢家长女豹子奴小了一岁多。谢家又还有个小的,顺着豹子奴的名字下来叫虎奴,还不到三岁。
关于豹子奴这名字,外人都道:“果然是周将军,取的名字就是霸气!”崔熠、裴氏却是自己人,很知道这胡乱取名的锅该着谁背。
崔熠总觉得小女娃家家的,哪怕是取小字,也还是该婉约些,花啊草啊的,想去劝谢庸给换个名字,却被裴氏拦下:“花斑豹子多美,又矫健,又机灵,又威武。阿周可不就是这么威武聪敏的一个女郎?这分明是谢郎君望着女如其母呢。”
崔熠懂了,这是老谢牙酸献殷勤抖恩爱呢,啧啧……
后来自己有了双生子,崔熠有心给娃取名叫惜彤、恋彤,裴氏笑倒在床上,到底笑过之后,不允他这样胡来。
崔熠拖家带口到了谢家,直奔内宅。
谢庸正给妻子孩子们画像。谢庸每年给周祈画一张像,后来有了女儿,又有了儿子,便给他们同画,自然还有胐胐。
豹子奴坐在母亲身边拆九连环,虎奴老老实实看阿姊拆,胐胐亦庄严地盯着她,周祈歪在隐囊上看着他们。
豹子奴从九连环中抬头,阿耶蘸个墨,看一眼阿娘,然后笑了,阿娘也笑——阿耶阿娘常常这样互相看着笑,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又没说什么笑话,也没咯吱痒痒肉,大人们忒也奇怪。
见到崔叔父婶娘特别是崔家大郎二郎来,豹子奴欢呼一声跳起来,对崔熠、裴氏行了礼,便招呼崔家兄弟:“走!我们去打仗!”
崔家大郎二郎蹦跳着喊“好”。
豹子奴腰间挎着小弓,手里拿着木剑,领着崔家大郎二郎呼啸而去,最后面跟着她的兄弟虎奴。
三个大孩子只顾向后园狂奔,虎奴倒腾着小短腿跟不上,瘪瘪嘴,眼睛里一包泪,虽一包泪却不哭出来,还在后面紧追。
几个大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也去后面园子里。
虎奴跌个跤,含泪回头看周祈。
裴氏先不忍了:“小可怜儿,来婶娘这里。”
虎奴瘪着嘴爬起来,接着去追阿姊阿兄们。
不知豹子奴将军是怎么察觉到有小兵掉队的,又转回来,拿袖子给他擦擦眼泪,凶巴巴地训道:“本将军的人可不能是爱哭的脓包!”
虎奴颇懂“军中”规矩,立刻绷起脸,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走!”豹子奴领着弟弟走了。
女儿领走了哭包儿子,周祈眼角儿带笑地看看谢庸,谢庸似笑非笑地回视她一眼,周祈笑着收回眼来。虎奴长得实在像他阿耶,周祈可以想见谢庸小时候被人揍了,是怎么个要哭不哭的德行。
昨晚床笫间,周祈调笑,硬要当恶少,欺负谢庸这“柔弱书生”,并要求在自己“欺负”得狠的时候,“柔弱书生”要哭唧唧。
谢庸开始不应,后来到底笑着应了,谁知真到“欺负”得狠时,他却反客为主起来,比周祈自以为的狠还要狠上几分,周恶少再次惜败。罢了,来日方长……
几个大人来到后园,“将士们”东奔西走、南征北战,崔熠欣赏的灼灼其华成了落英缤纷,鸟也飞了,傻头傻脑的鱼也惊了。
只胐胐安静地蹲在秋千架子上,秋千慢慢荡着,胐胐眼中两分无奈三分纵容地看着闹腾的“晚辈”们。
谢庸、崔熠、周祈、裴氏都坐下来,一边看着孩子们,一边聊天儿。
“丰乐坊安嘉大长公主府里闹鬼,你们知道吗?”崔熠问。
周祈管的是民间异动,于这些高门大户里的消息不如崔熠灵通:“哦?这是怎么说?”
崔熠笑:“大长公主的面首们争风吃醋内讧,其中一个装神弄鬼,我到了一诈,就诈出来了。生得那样好看,其实是个蠢货。蠢成那德行,还玩什么凶宅……”
周祈挑眉。
崔熠看一眼谢庸,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