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许是路上哭过了,眼睛通红,神色焦急,饶是如此,行动仍颇有风仪:“奴家卫氏见过贵人们。听说找到奴家郎君了?”
老妪有些惊惧地看着堂上诸人,见到周祈时面现异色,却没有说话。
郑府尹摆手,衙差拿过托盘去,上面是那个荷包。
崔熠问道:“你可认得这个?”
赵家娘子拿起那荷包,看一看,“是奴绣给奴家郎君的。”
“你可要看仔细。”崔熠道。
“是奴的针线,这鸟的翎羽用的徐娘长短针,莲花脉络用滚针,没有错。”
崔熠点头,看看郑府尹,刚想让人带她们去殓房,却听周祈问:“婢子们?”
谢庸微启的嘴又闭上,崔熠也又重新坐正,郑府尹则皱皱眉。
给周祈引路的那个小婢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堂上,自然无从认出她,与另一个婢子都畏缩地行礼,“是。”
“都帮你家娘子认一认这荷包。人在着急慌乱时,容易出错。”
两个婢子凑近,周祈认识的那小婢一脸茫然,另一个婢子偷偷地看一眼堂上,“回,回贵人,这是奴家娘子绣给阿郎的。娘子绣时,奴见过。”
周祈点头,“那就没错了。”
郑府尹道:“带她们去殓房。”
诸官也起身,在后面跟着。
众人还未走到殓房门前,已经听到里面的哭声,“郎君——”
郑府尹心里轻松了一点,到底不是两宗命案,又,尸首身份确认了,破案总容易些。
拐杖打人的声音,“滚开!乱喊什么郎君,你这贱人,你倒盼着我儿死!这不是我儿!”
众人都顿一下,郑府尹本是绝不进殓房的,奈何看谢庸崔熠等一点没有忌讳的样子,又有老妇这一出,咬牙迈进了门。
衙差、仵作已经把赵母拉开,赵家娘子只伏在地上哭。
那尸首上的单布掀开了大半儿,露出胸腹、半边胳膊大腿等处。
“这老妪,你如何认得这不是赵大?”郑府尹沉声问。
赵母没了刚才打儿媳的气势,看看郑府尹,嘴哆嗦两下,“我儿,我儿,我儿大腿根处有颗黑痣。”
“卫氏,你可知道赵大有痣的事?你如何认得这尸首是赵大?”
赵家娘子爬起跪好,哭道:“奴家郎君便是这样的身材,刚才贵人们又给奴看了那个荷包,这不是他,又能是谁呢?至于阿家说的黑痣,奴家不记得有。”
婆媳二人所言相左,郑府尹皱眉,看看谢庸,轻声道:“这——夫妻虽然同床共枕,但于对方身体细致处不知道,也是有的,”郑府尹咳嗽一声,觉得与一个年轻后生说这个有些不成体统,“但其母这般年纪,许也会记错……”郑府尹满脸为难。
谢庸看看那对婆媳,“适才周将军所言甚是——”
周祈不知道怎么自己突然被点名。
“人在着急慌乱时,容易出错。让老妪与卫氏都回去再想想,改日再问。”
郑府尹知道此时也没旁的办法,点头,让衙差带她们出去。
郑府尹踏出殓房,微微叹口气。
谢庸微笑着安慰他,“郑公莫要着急,有时候等一等或会有转机。”
郑府尹点头。
周祈暗笑,呵,刚才撺掇“赶紧破案”的不是你吗,这会子又“等一等或会有转机”了,道理都让你说了,不过,好像确实都有道理……谢少卿这张嘴啊,若去东市摆卦摊儿,倒是个强劲敌手。
“这赵大郎似在平康坊还有一位红颜知己,她于这赵大郎的特征或许知道也不一定。只是目前尚不知这位娘子的名姓。”谢庸又道。
郑府尹、崔熠、周祈瞬时都面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对啊,平康坊的妓子,与良家女子不同,那——玩得都很开,莫说大腿根子有痣,便是再什么的旁处有痣,兴许也知道。
然而很快三人都尴尬起来,我为什么要听懂?
郑府尹轻咳一声,崔熠大方地坏笑一下,周祈则看向谢庸,呵,原来你是这样的谢少卿……
谢庸满面正经,微皱眉回视周祈,一副“周将军有何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