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供销社买东西,一向是赶早不赶晚,年底大家都舍得花钱,稍微慢一点,紧销货就没了,因此售货员也忙。
听见同事在喊自己,朱红不甘不愿地放下镜子,食指卷玩着脸颊特意留出来的一缕长发,松开后又宝贝似地顺了顺。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最美的,美得她早饭都不用吃了,她觉得书上说的秀色可餐就是这么来的。
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再次拿出镜子时,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红眉头一蹙,下意识就要骂一句‘催催催,催魂啊’!
忽然又好像想到什么,她按了按唇角,控制住让自己的鼻孔不要放大,按早刚才照镜子的感觉露出个笑容,她答,“来了!”
喊她的同事已经做好被喷的准备,结果事情轻飘飘就放下了。
不过来不及多想,同事帮着把从仓库拿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摆放在柜台。
朱红迟疑了一下,又想着搬东西应该不会弄乱妆容,这才撸起袖子准备帮忙。
争分夺秒弄好之后,大门一开,外面等候的人蜂拥而入,只能说是越接近过年,人不减反增。
“排队!不要挤不要挤!”
这个谁都想往前多走两步,早抢早赢。
“同志,水果糖怎么卖?”
“你好,同志,这个布料怎么卖?”
“同志,这双鞋怎么卖?”
几种问喊声夹杂在一起,售货员回答的声音还不一定能听得到。
几个大婶大娘大叔挤上来,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布料,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朱红下意识抵触,眉头都触起来了,脑中又想起陆秦的话。
在她面前的大娘正对着她的侧脸,她之前在这女同志前买过好几回,深知她脾性不好,跟她长相一样凶,她一颗心都提起来了,指着柜台里的什锦糖,小心翼翼问她,“同志,这个怎么买?”
她已经等着眼前的姑娘眼睛一斜,鼻孔一仰问,‘有没有票?’
大娘手都伸进兜里准备拿票了。
只见眼前的女同志既没不耐烦也没生气,就很别别扭扭地笑着,“五毛钱一斤,有票没?”
“哈?”
朱红控制住挑眉毛的动作,压住要突出的火气,努力让自己笑着显得热情,“这边分别是三毛五、五毛、五毛五的,都要票,你看你要买那种?”
一抬眼对上她热情的笑容,大娘一个哆嗦,总觉得她跟换了个人似的,“要要要,买五毛钱的就可以了!”
“好嘞!”朱红拉开下面的玻璃柜门准备盛出来称一下。
大娘正好有机会打量眼前的人,哪里是变了个人啊,这姑娘眉毛没那么粗了脸颊的两捋头发垂着还怪好看的,这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没以前那么凶了,这叫什么,这是会打扮了。
朱红一抬头就发现眼前的大娘紧盯着自己。
她以为大娘怀疑自己会缺斤少两,语气有那么一丝怪,“大娘,你看什么呢?”
“啊啊?”大娘愣了下,不经大脑就道,“姑娘你今天怪好看的嘞!”
朱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手都抖了一下。
她真的是懂事以来第一回听有人夸自己好看,脸蛋刷一下红了。
那种心酸感和美滋滋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抬起下巴神气道,“谢谢大娘,你很有眼光!”
她又拿出一颗糖,趁同事不注意,一脸红光道,“这颗糖就送给大娘你吃了!”
说这话时,虽然还带着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但却没让大娘有一丁点不舒服。
大娘终于没那么紧张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谢谢姑娘,你笑起来更好看嘞!”
一脸两个好看砸下来,朱红晕乎乎的,要不是现在不能拿镜子出来,她都想要再照一照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一点儿都不累,还能继续干。
李芳几乎是掐着点来的,她一边售卖东西,一边还注意着朱红那边,不过只能看到个侧脸。
在她的那个视觉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年纪大的大娘战战兢兢地站在她面前,估摸着朱红又发脾气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骂了句‘狗脾气’。
她转过头问眼前的妇人,“要不要买?”
妇人愣住,口水飞溅,“你说啥呢,女同志,我当然要买了,我可都说了三遍了。”
李芳生怕被口水溅到,脸色一黑,“你就不会大点声啊?”
妇人这回嘟囔了几声。
说着,她从下面盛出白糖,“两斤是吧?”
“我明明说的是三斤嘞!你这个女同志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妇人的声音是远近闻名的,其穿透力可知。
于是等社主任带着几人走进供销社时,恰好听到妇人那一声喊,问题是她正对面的售货员,脸色臭得好像欠她钱。
县负责人前一秒还在夸所管的供销社需求量大,尤其的售货员态度极好,为此想争取更多的商品资源,但下一秒就被打脸了,他脸色极差,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孙主任。
这个李芳不知道咋想的,以前也不这样啊。
恰好,孙主任指了下另外一边的人。
负责人忐忑地看过去,差点被灿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