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鹤一直不明白,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自记事起,世界在他面前就没有任何秘密,他因此而痛苦。
头很痛,身体很累,睡不着觉,每天都被折磨得想发疯。
但世界不允许他发疯。
家族的长辈告诉他,他的天赋很好,他要变强,要为家族争光,要担起对抗咒灵的责任。
但是他的术式从未有过记载,没有人可以教他,他只能自己摸索。
但周围好吵,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实力研究自己的术式,他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诅咒。
和族里其他小孩一起上课,是他最难受的时候,他忍不住跑了出来,跑到人少的地方,试图在窒息中找到空气。
这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粉发的人。
那人站在围墙下,抬头看着外面,长发与白色的衣袖垂下,安静得像浸染湖水的画卷。
他不属于这里,五条鹤想。
不,他不仅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平安京,甚至……不属于人间……
五条鹤的呼吸加速,他想靠得更近一些,想看看这个游离于世外的人。
但当祂转过身时,他下意识地跑掉了。
他有点害怕。
他弱小,懦弱,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向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觐见神明的。
但祂找过来了。
五条鹤从树后探出头来。
祂弯下腰,伸出手,声音如同安宁夜晚中不知名的呢喃。
祂说:“别害怕。”
五条鹤双腿有点颤抖,他看着祂。从祂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恶意、期望,或大人物的高傲,只是单纯的善意与关心。
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只在神话书中见过的人。
他开口,小声试探:
“神様(kamisama)?”
虎杖悠雨一愣。这个孩子怎么叫他神明?他看起来很不像人吗?
他靠近了一点,柔声道:“我不是神明,孩子。你看起来很不好,可以让我看看吗?”
五条鹤从树后走出来,朝他走了两步,突然以祭祀之礼跪拜。
“神様。”
虎杖悠雨:……
天,这孩子一定是被关太久了,认知能力和判断能力出了问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走过去,把地上微微发抖的孩子抱起来。
这一抱,才发现孩童宽松和服下的身躯异常瘦小,比身为妖鬼的百目鬼还要轻,好像平民窟里饿一顿饱一顿的孤儿。
“别害怕。”虎杖悠雨换了一个能让小孩感到更舒服的姿势,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在茶室顺的甜茶点。
“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蓝眸的孩童眼睛一亮,想伸手去接,但又把手锁了回去。
“家,家主大人说过,没有做完课业的小孩,不可以吃点心……”
“……没关系
,他打不过我。()”虎杖悠雨把茶点放到小孩手里。
五条鹤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举起有他手那么大的茶点,咬了下去。
咬下第一口后就停不下来了,他大口大口吃着,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到衣袖上。
别哭。€[(()”虎杖悠雨擦擦他脸上的泪水,“慢慢吃,别噎着。”
他的心情就没轻松过。
在孩童吃茶点的时候,他用咒力检查了一下这孩子的身/体,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差。
大脑长时间处于超负荷状态,血糖很低,大部分肌肉都有拉伤的痕迹。
如果不是有强大的咒力量撑着,他恐怕已经死于严重的营养不良。
这种长时间的负状态,就连时间回溯都救不了。
孩童吃掉茶点,拿袖子擦眼泪。虎杖悠雨调动灵力,缓解他身/体的疲惫。
五条鹤感到自己的状态在好转,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哇……”
虎杖悠雨一顿,而后无奈地轻拍他的背,“没事了,想哭就哭吧。”
“呜哇……神様…神様……呜呜……”孩童把头埋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生怕他会消失。
虎杖悠雨没有嫌弃小孩的鼻涕眼泪,只是轻轻拍着他,就像任何一个常见的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他用阴阳术在周围设下一个小结界,世界在五条鹤眼中不再嘈杂。
耳边传来神明大人轻柔的浅唱,仿佛来自远古的鲸落。
“真っ青な空の天の川に……小さな白い船が……”*
在从所未有的安全感下,在终于安静下来的穹宇下,小小的孩童渐渐停止哭泣,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
虎杖悠雨轻轻擦去他的眼泪。
这个孩子是六眼,压力一定很大吧。
竟然让脆弱的孩童挨饿害怕,这个家族,真是……
这时,小院门口传来嘈杂声,虎杖悠雨看去,只见一大班人马从狭小的院子门口挤进来。
领头的那个中年人看见他,面露怒容,喊到:“大胆贼人!放下我五条家的六眼!”
怀中熟睡的孩童皱了皱眉。
虎杖悠雨淡淡道:“他睡着了,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