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子回来了?”妙有忙不迭地追问道。
惜翠坐在一边,没有打搅他父女俩。
妙有口中的宋修敏,这个名字她从没听说过,但听卫檀生与妙有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在她离开之后卫檀生新结交的朋友,瞧见妙有的反应,似乎很喜欢这宋修敏。
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疑问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等惜翠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关注得太多了。
“宋修敏是曾经教导过妙有一段时日的女先生。”卫檀生将拜帖搁在桌上,突然说道。
被察觉出自己心中所想,惜翠有点儿窘迫地低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却没看见青年唇角快要满溢而出的笑意。
妙有笑道,“爹爹说得没错,宋夫子曾经教过我一段时日。”
那宋修敏出生书香,父亲是个清名在外的大儒,但去得早,她由寡母抚养长大,母女俩便靠替大户人家教书为生。
等妙有年岁渐长,卫杨氏便请了宋修敏到府上设帐,平日里,妙有照样去学堂同喜儿一起上学,但琴棋书画一类的,都由宋修敏来教导。
妙有与宋修敏满打满算也不过只相处了一年有余,宋修敏所教的内容,妙有其实不太喜欢。宋夫子所教的都是那些德容言功,她更喜欢娘亲口中的银河、大海、长鲸,尼罗河的落日和极北之地的风雪。
但她与宋修敏师生之间关系却极为亲密,就连卫檀生和宋修敏,因为妙有和卫杨氏的缘故也有些交情。
卫檀生看了一眼女儿,继续道,“宋娘子前些日子南下访亲去了,没想到近日正好到了杭州。”
这拜帖是昨天投来的,按帖中所说的,正好是今日就要来拜访。
惜翠也想到了这一茬,“既然你有客,那我便先回客栈了。”
卫檀生转头看向她,不知为什么,听了她这话后,眉眼冷冽了一点,嗓音淡淡地问,“翠翠,你在躲避什么?”
“宋娘子是妙有的夫子,你难道不想见她一面?更何况你来都来了,哪里有叫你避让的道理。”
小姑娘站直了,挠挠头,“这都是我的错,娘子还是留下来吧,夫子她人很好的。”
她想见到夫子,但也不想让这孔娘子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可喜欢这孔娘子啦,就想和这孔娘子多待上一会儿。
正说着话,却忽然有个小厮来报,说是有位姓宋的娘子前来拜访主人家。
这下,就算惜翠想走也走不掉了。
妙有听闻,牵着裙子,啪啪啪地踩着小步子,率先迎了出去。
“宋夫子!”
卫檀生温和地示意:“翠翠。”
惜翠起身跟上。
来到院中,一眼就能看到停在了门外的马车,车身看起来算不上富贵,但车帘、车厢上纹了枝浅淡的白梅,微小之处,足能彰显雅致用心。
而在车外,默默地守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躬身为那宋夫子打起车帘。
惜翠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车上的人掀开车帘下车。
先探出的,是一双细腻如雪的手,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同美玉。
车帘一扬,总算露出了车中人的真面目。
这位宋夫子,穿着件藕荷色的上襦,雪缎百褶裙,压着红色的花结带子,鹅蛋脸,眉眼细而长,容色殊丽,纤腰似不堪握一般,窄窄的一捧,身姿袅娜。
看得惜翠一时间微有些晃神。
她曾经见过不少大梁的美人,吴怀翡美得温婉而不张扬,高莹美得娇艳,曾经的大嫂李氏,也是个雅致的美人。但还没有人像宋修敏一般,一举一动好像用标尺精心丈量过,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每一根发丝,每一缕衣角,都贴合了人们对古代丽人的想象。
只是面前的女人,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神情微冷,偏偏样貌生得又俊俏,冷中含着些艳色。
妙有早就迎了上去,宋修敏第一眼,却正好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卫檀生身上。
对上她的目光,青年走出一步,温和有礼地笑了笑,“宋娘子。”
宋修敏面上这才露出了点矜持的笑意,“郎君,许久不见了。”
将两人相对问好的一幕,收入眼底,惜翠一怔,但下一秒她直觉告诉她,这宋修敏与卫檀生之间,和林巧儿与卫檀生,有些不一样。
女人在车上,青年在车下,都是如玉的一对。
但和与林巧儿在一起的生疏有礼不同,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着的,是常年相处中积淀下来的默契,不张扬不激烈,平淡清润。
而这个时候,宋修敏也低下眉眼来向妙有打过了招呼,眼中笑意更多了两分真切。
抬头时,女人目光一转,又落到了惜翠脸上。
但她却不问,只扫了一眼。
感觉到女人的视线,惜翠袖摆一动,却没上前,再看向卫檀生与宋修敏,心头却好像有什么一点点地坠了下去。
林巧儿也好,宋修敏也罢。
六年时间都已经过去,没有人会在留在原地继续等待。
卫檀生他看上去已经走了出来,在这六年时光中,结交些其他优秀的女性,这都是人之常情。
她为了回家,欺骗了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