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来青州琴川前,他的心是忐忑不安的,他怕带不回他的爱人家人,可等来到琴川,等见到阿蘅,等甜蜜度过这十几日的快乐时光,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完完全全地安定了下来,自重逢至今的每一时每一刻,他的眼、他的心,都完全感知到了阿蘅的变化,他原本笃定她会和他回宫去的,他原是这么以为的……
……为什么呢……因为……舍不得离开故土琴川?
皇帝想了想,对阿蘅道:“朕让人在御苑里照原样建一座琴川温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变的,咱们平日不住建章宫,就住在宅子里好不好?”
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皇帝遂又搬出了孩子,“晗儿大了,必得回朝了,朝臣们这三年,一直在朕耳边嚷嚷太子年长、当早些迎回之类的,听得朕耳朵都起老茧了!”
他说着往她身前凑,“你看你看,是不是厚厚一层老茧?!”
温蘅轻笑着捏了捏送至面前的耳朵,皇帝亦站直笑道:“可不能再长了,要是长到蒙了耳朵,朕再听不见你说话可就糟了!”
他抱着她劝道:“回吧,带着孩子们一起,我们一起先去广陵看看母后,再带上在那儿祭扫的嘉仪,一同回去,嘉仪其实也想你们了,只扭着性子,不肯低头承认,拉着脸留在广陵,不肯过来呢。”
温蘅未答,而是提起了三年前的旧话,“晗儿他……不适合做太子……”
她的言下之意,皇帝三年前即已明白,只是当时为了拽住风筝线,只当不知,含糊其辞,如今三年已过,事情也不能一拖再拖,念起记忆中的那个人,皇帝沉默许久,抱紧她道:“所以更得早些回去了,咱们回去,一同商议此事当如何处理,是等再生一个小皇子,还是旁的办法,咱们一起为晗儿打算,为大梁打算。”
忆起那一次早产、一次晚产的凶险,皇帝心有余悸,轻亲了亲怀中人的眉心道:“没有新的子嗣也无妨的,总会有办法的,朕会有办法的,相信你的丈夫,嗯?”
她微微仰首看他的眸光,是信任的托付,再没有往日的厌憎、痛恨、猜疑、纠结,皇帝简直能溺死在她如今温柔如水的眸光中,又情难自禁地亲了亲她的眼睫,轻轻叹道:
“其实朕也想与你这般,在这琴川家宅里,和孩子们一起,其乐融融地住上一世,可朕不能,朕是大梁朝的皇帝,担着大梁朝的江山,必得待在皇帝该待之地,去做皇帝该做之事,等以后,等以后大梁朝的江山,交到了值得托付的继承人手里,朕就退位为太上皇,无事一身轻地陪着你游历天下,你想去哪里,朕就陪着你去哪里,到这一世之末,一直一起走,一起看。”
温蘅轻道:“……到时都老了……走不动了……”
皇帝道:“走不动了,咱们就一起回住到这宅子里,像白头到老的平民夫妇般,过我们最后的日子。”
犹记得他摔断腿那年,养护许久后,试着下地行走时,是阿蘅每天小心搀扶着他,助他一步步地往前走,当时他就笑言,等以后老了,也要这般搀着她,一起走到此生的尽头,忆起此事的皇帝,心中感叹,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动情轻道:
“人生在世,生老寻常,病死无常,朕这几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时常会想到一个‘死’字,有时会想得很自私,想在你前面走,这样朕就不用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可一想到真走在你前面,朕又害怕,怕朕走后,别人照顾不好你,会有人欺了你,想啊想啊,朕越想越纠结,纠结到有日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我都已白发苍苍,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手牵着手,在熏染花香的和煦清风中,眸光相望,含笑而逝。”
春风起,摇吹得窗外梨花海棠纷飞如雨,落在廊下的两张黄梨摇椅上,皇帝笑牵着温蘅的手,走至廊下,在温煦轻和的阳光中,示意她一同悠然躺在摇椅上,就如梦中一般,手牵着手,含笑相望。
四季时光,似在这笑望的眸光里,一次又一次飞速流转,他们的身边,花开花落、枫红雪飞,轮转飞逝的四时光阴中,如雪的白色梨花海棠,随风扑落在他们的身上发上,在和灿的春阳拂照下,粲迷若梦,恍似已然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海棠是一种海棠,然后离结局就几章了,不能接受皇帝和阿蘅没有白头偕老的,其实可以止于这里、就把这里当结局了,有兴趣再等看番外里他们的另一种可能~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文从头到尾发生了很多事,爱恨纠葛如麻,从写定大纲,看到了阿蘅、明郎和皇帝结局的那一刻起,作者就觉得不太好界定be和he,在写的过程中,越写越多越这么觉得
如果he的标准是与心爱之人相爱相守白头偕老,与至交一世情义不变,这三个人,哪个都没有做到这点,he是显然没有,但说be,作者认为也没有
明郎原来被至交背叛,又担着家仇,与阿蘅再无半点可能,本来按照走向可能要直接凄凄惨戚戚到死,但他死前,其实实现了自己曾经放弃的志向,知道有亲骨肉,最后的时光与孩子亲密相处,并在临终得到了至爱之人的陪伴,得到了阿蘅来世再见的承诺,含笑而逝
阿蘅身世遭遇都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