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什么邪,熟门熟路地就探出手去,替她拂去鬓边落花。
那动作之轻柔,简直近乎谄媚。这让他深深怀疑……
这玩意儿,恐怕不是他的手吧?!
被自己吓到的贺渊倏地将右手缩回来背在身后,尴尬垂眸。
“冒犯了。抱歉。”
方才他不但碰到了人家的头发,指腹还不小心擦过她的额角肌肤。
虽只虚虚浅浅的片刻接触,但那温软滑腻的手感却像烙在他指尖,热烫发麻之感久久不散。
“咳,小事,”赵荞轻抿笑唇,低下头随手拍了拍头顶,又抬脸看向他,“没了吧?”
贺渊稍稍撇开头避过与她四目相接,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畔,示意她唇角还有一片花瓣。
被小小波折打岔后,赵荞似乎忘了自己先前问了什么。
她不以为意地笑着摇摇头,边走边道:“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其实也没旁的事,就是来看看你好些没。”
原本贺渊以为她定会追问自己有没有想起,或者频频提及旧事试图使帮他回忆。
他本已做好准备,以为多半要再次承受昨日那种突如其来的遽痛。
可她却显然没有提旧事的意思。甚至没再问他,“我们之间该怎么办”。
就只是真的前来探望。
贺渊心中惭愧且歉疚,开口时嗓音沉沉带了点沙哑:“对不住,我实在没能想起什么。议亲之事,可能要暂缓。”
赵荞噙笑点点头,爽快地将话挑明了:“眼下这样,就算你肯勉强着议亲,那我也是不肯的。别道谢,也不用道歉,这又不怪你。”
她不让道谢,也不让道歉,贺渊无话可接,只能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任那带着梅香的微凉气息充斥胸臆。
就这么莫名其妙将小小梅林逛了半圈。
赵荞看看天色:“你的伤还没痊愈,还是该多休息。那我就先走了?”
眼见就要近午,贺渊本还在踌躇该不该开口留她用餐。
闻听此言后,他绷了一早上的心弦莫名松了,随即又涌上一丝暗戳戳的失落与烦闷。
“好。”
午时,贺渊坐在饭桌前发愣。
他在想赵荞先前那个问题。
她问,“若我明日还来,你会乐意见到我么”。
对他来说,那姑娘真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还是脾气秉性都不对盘,若无特别的机缘,连个朋友都成不了的那种。
他看得出来,其实方才她也没多自在的,不过是硬着头皮在努力找话题而已。
真不知在他忘记的那一年里,两人到底是如何相处的。
这么尴尬都能走到议亲的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就这么个局面下,若要问他乐不乐意见她,答案似乎很明显。
可是……
中庆将甜白瓷小盅摆到桌上,才揭开盅盖就见贺渊眉心微蹙,以为他是嫌弃餐食清淡,赶忙出言安抚。
“七爷莫恼,太医官们叮嘱了,餐食上至少还得清淡半个月。”
贺渊这人在旁的琐事上不挑剔,甚至不会轻易将喜怒好恶摆在脸上。唯独饮食习惯上,他与大多正当年岁的习武之人一样,坚决偏爱味重些的肉食。
“嗯,”贺渊不动声色地收回飘忽思绪,垂眸看了看盅里的粥,“这是什么?”
“厨房尽量在给您变花样。这是梅花粥,您试试。若不喜欢,下午他们再换别的。”
那粥是松原贡米加去瓤核桃仁熬的,最上有十几瓣梅花花瓣。
花瓣先在小火煨着的雪水里过了一遍,呈柔嫩明艳的淡绯色。
贺渊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拿起小匙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又开始恍神。
看着他沉默地连吃好几口后,中庆不安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绞成麻花儿。
“七爷。”
满脑子怪里怪气的思绪被打断,贺渊有些狼狈地扭脸瞪他。
“又怎么了?”
“粥,是不是太烫了?”中庆小心翼翼地确认。
贺渊被他问得一头雾水,眉心微蹙:“粥是你端来的。烫不烫,你不知道?”
“我先前摸着盅壁是觉得不烫的,”中庆垂下眼,小声嘀咕,“可您吃得耳朵尖儿都红了,看起来就像是被烫着了。”
贺渊收回目光,瞪着面前的那碗粥,捏着小匙的手紧了紧。
只是一碗粥。
只是粥里的几片花瓣。
这些花瓣里,绝不可能有那一片,刚好就是先前贴在“她”唇角的那瓣。
所以……
他也不懂自己耳朵尖在红个什么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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