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听到他的话,不由自主怔了一下,总觉得信宿描述的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两秒钟后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很多年前,他曾经配合缉毒支队参与一场打击毒品犯罪的行动,确实从地下室里抱出来过一个被关押的小男孩。
那时候所有警察都以为那个男孩是受害者,后来才意识到他很有可能跟那群犯罪分子是一伙的。
在林载川的印象里,那个孩子的性格非常阴郁,沉默寡言——可能伪装出来成分的居多。
但他并不妖异,看起来甚至有些自闭,无法融入人群,那种跟身边人格格不入的隔阂感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跟成年后的信宿不太一样——
只要信宿愿意,他可以在任何一个人圈子里、在任何人面前都表现的如鱼得水。
再加上时间确实过去太久了,所以林载川一直没有把他们两个人联系起来。
但现在想想,无论是时间、还是获救的地点,确实都有些太巧合了。
林载川微微吸了一口气,神情难掩惊讶,低声问道:“当年那个小孩子竟然是你吗?”
信宿点点头,一只手杵着脑袋,一只手抬起来比到他的腰部,“唔,我当时可能只有这么高吧,有点发育不良,像个小鸡崽一样,你都可以直接把我抱在手臂上坐着。”
而现在他已经跟林载川一样高了。
林载川逐渐回想起当年的往事,画面一幕一幕清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在昏暗冰冷的地下室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子,被他从地下室里抱出来,也只愿意依赖在他的身边,抗拒别人的接近,有些倔强,又带着一种坚硬但又易碎的脆弱。
从某种层面开始,跟信宿……确实很像。
信宿轻声道:“你给我买了一杯珍珠奶茶,还有几块甜点蛋糕,那是我那一年来吃过的最甜最甜的东西了。”
林载川的手在他的后颈轻轻捏了一下。
信宿好像被顺毛的猫咪,舒适地弯起眼睛,笑眯眯的说:“所以后来你怀疑我是跟霜降一伙的人,倒也不算错。”
林载川只是有些遗憾。
原来他们在那么早之前就相识。
如果……如果能再早一点到他的身边就好了。
或许信宿就不必经历那些。
信宿不用猜测就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拿着脑袋轻轻在他的腰间蹭了蹭,“载川,现在已经很好啦。”
当初分别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未来竟然会跟他走出这么远。
信宿喝完了奶茶,又踩着拖鞋回卧室里睡觉了。
可能是在黑暗中走了太久,骤然卸下了一身的沉重枷锁,信宿只觉得难以消解的疲倦,甚至还有些不知何处的茫然,除了吃饭、睡觉其他的事什么都不想做。
林载川知道那些年他一个人走来太累了,或许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从那样的漩涡里走出来,没有勉强他去做任何
事,信宿想怎样都由着他。
信宿出院以后,一直没有跟外界联系过,他的手机已经好几天都没开机了,所有人找他都得通过林载川转达消息——于是在跟林载川联系过后,张同济在信宿出院的第三天,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林载川家的小区楼下。
林载川得知张同济到了,换了身衣服下去接人,进门以后,一看到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的信宿、看到他现在的尊容,张同济就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笑了很久,扶着桌子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张同济像来儒雅体面,很少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
信宿“啧()”
“?()_[(()”
一般来说患者在开颅手术后,为了保持自身良好形象,都会在脑袋上带个帽子或者假发,但是信宿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就恃美行凶——
他就这么“纯天然、无加工”地赖在家里,手术已经结束半个月了,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毛绒绒的一层细细绒毛,但是裴迹说至少两个月才能长出头发,留到信宿以前那个长度,怎么说也得一年多。
总体来说,他现在还是个“蛋”。
林载川习惯了他的这个样子,已经越看越顺眼了,无论如何也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人——但是张同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把纱布拆下来以后的模样,那画面实在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他从来没看到信宿这幅滑稽荒唐的样子。
信宿小眼神默默盯着他,幽幽道:“笑够了吗。”
张同济又“哈哈”了两声,扶着桌子断断续续道:“噗……笑够了。”
他走到信宿的旁边,眼神总是忍不住往上飘,有理有据道:“你这样把刀口露在外面,万一吹了风进去,会不会‘脑子抽风’啊。”
信宿:“………”
是他后爸没错了。
他有些无奈:“已经没事了,伤口早就已经长好了,不会脑子进风的。”
“这样就好,”张同济看了眼在厨房里做鸡汤的林载川,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听说你从公安局辞职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信宿安静了一会儿,才语气平静地说:“没有打算,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