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门从外推开,在一旁司机的搀扶下,信宿慢慢地走了进来,一路上他眉眼低垂着,情绪莫名低沉,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齐坐在老头椅上,歪着身子,抱着半个冰西瓜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啧了声道:“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还魂不守舍的。”
“裴迹说你去找林载川了,怎么,见到他了吗?”
应该是没见到,否则不会那么快就回来。
信宿顿了顿,然后说:“我刚刚看到他在楼下,车子停在门口。”
“……他又来了啊。”秦齐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都到这里了,他会上来跟你见一面,结果只是在楼底下看了看。”
信宿轻声道:“他不会的。”
“就算我们在这个时候见面——再兜兜转转说起那些黑白是非的话题,然后再一次被我以相同的理由搪塞过去,我再一次不告而别。”
“什么都不会改变,没有任何区别。”
信宿喃喃说:“载川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他只会在最正确的时机做最有把握做到的事。”
信宿其实非常确定这一点——而如果出现了在他预料之外的情况,那是林载川一定有把握能在他自愿的前提下把他留在身边,再也不会分别。
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秦齐挑眉:“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要去见他了?这应该也不是你觉得‘正确的时机吧’?”
“……”半晌,信宿自嘲道,“我没有那么理智。”
秦齐不由惊了一下,第一次听到信宿说他自己“不理智”,这可是脑袋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还能游刃有余不慌不忙淡定控场的人。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快点回病房躺着吧,本来就没好利索,万一出门这一趟,你的脑袋再出什么问题。”
信宿没吱声,打开冰箱的门,端了一盒切好的冷藏西瓜芯,慢悠悠地上了楼。
推开房门,信宿站在病房的窗前,一个人静静垂目向下望去。
马路上车来车往,万家灯火通明。
或许他昨天如果能够站在这里,会发现有一个人也在凝望着他。
信宿慢慢呼出一口气,躺到了病床上。
他想:他这一辈子一定是会回到林载川身边的,无论是一捧骨灰、一具尸体、还是一条完整鲜活的生命。
这段时间信宿的状态不能说好,一天能吃五顿饭,但身体反而愈发消瘦下去,受到外伤失血过多,造血功能因为后天造成的缺陷又稍微弱了一些,身体迟迟无法恢复,裴迹不得不每天给他补充一包营养液,才能勉强维持他的身体正常运转。
看着病床上信宿那不到巴掌大的尖尖脸庞,秦齐忧心忡忡的说:“他这个状态,真的能坚持到一两个月以后再进行手术吗。”
“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越到最后要爆发的时候,就越沉重。”裴迹叹了口气,“我可以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到病情恶化的那天,至于后面的事,就
只能听天由命了。”
秦齐愁眉不展地捏了捏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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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宿也没有再走出病房,每天除了睡就是吃。
在医院里休养的这几l天,信宿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路了,身体也比刚受伤那段时间好了许多,但可能因为脑子里无端多了一点什么东西,无论做什么都总有一种难以言描的堵塞感和不适感,好像有什么块状阴影如蛆附骨地缠在他的身上。
信宿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坐在病床上,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蟹黄小馄饨,就算生着病,他也很少有没有胃口的时候,每一顿都能吃很多。
秦齐道:“市局那边撤掉了对韩学梁的监视,交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在最近这段时间了,不过五百万的交易,陈七应该也不会带太多人去。”
信宿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
秦齐忍不住道:“你那个丧心病狂的计划,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信宿这次沉默了一会儿,又“嗯”了一声。
——
夜晚,黑暗浓郁,风疏林静。
“我怎么知道他会失手!一个专业杀手竟然都没杀的了阎王!”
男人惊慌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阎王还活着,迟早有一天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以他的性格,以后我们的日子就走到头了,你快点再想想办法,趁他还没完全恢复,把他彻底解决干净,否则到时候完蛋的就是我们两个!”
“我肯定全力配合你!阎王现在就在裴迹的医院里躺着,就让他在里面躺一辈子吧……”
挂断电话,男人走出路口,眼前突然
一阵灯光大亮,一道刺眼明亮的强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眼,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一辆奔驰停在他的面前,副驾驶的门被推开,一个人慢慢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脚步声不紧不慢响起。
逆光之下,那人的身影在地面上落在一道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谁?!”
男人往后退了两步,看清了黑暗中那人苍白慑人的面庞,神情变得犹疑而震惊,天语气惊骇道:“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