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曜手痒痒。
他在皇城司,从来没这般规矩过。
再硬的骨头,在他手底下,也得说实话。
若是有像朱祈年这般顾左右而言他,一遍遍说着车轱辘话的人,他早就让人叫苦不迭了。
念及是替楚昭云问话,段景曜提醒自己不能动手。
而且,他蓦地想起了一个细节,在朱祈年清醒之后,他带着朱祈年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他问完话便让朱祈年面对着墙待在角落里,而他自己,一边在阑干处观察着楼下的情景,一边关注着朱祈年。
好似,朱祈年一直想回头看,却不敢。
在两人下楼时,朱祈年还是扭着头想看向茶桌的方向,但是被他挡住了。
眼下想来,朱祈年看的,应是那碟糕点!
若是那糕点是朱祈年准备的,那凶手另有其人,因为柳梦根本不是中毒而亡。
心中有了推测,段景曜便想,不打碎骨头,替朱祈年松松筋骨,应该不算动手吧?
“朱祈年,我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朱祈年的胳膊,捻住了他胳膊肘上的一根筋。
楚昭云无奈。
严刑逼供,总归不好,但眼下她也不能拆了段景曜的台。
只希望他下手有些分寸!
而朱祈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眩晕,从胳膊到身子,都麻了。
身上,也发了虚汗。
“大人这是要逼供吗?”
“把你关进大牢里,外头查着你从何处买了糕点和毒药,里头辣椒水
老虎凳伺候着你,这才叫逼供?”
“嘶”朱祈年倒吸了一口凉气,段景曜忽然提到了糕点,令他措手不及。
偏偏他眼下浑身无力头脑发晕,根本无法思考对策。
“你跟着柳梦上了二楼之后,和她说了什么?赠她糕点?还是利用她对你的信任诓骗了她什么?”
“你”朱祈年咬牙切齿,他没想到竟然连他上二楼的事也已经暴露了。
当时唯一在屏风外的张掌柜根本没看见他上了二楼,而柳梦也死了,段景曜如何得知他上了二楼!
朱祈年思绪彻底乱了。
段景曜松了手,却又抓住了朱祈年的另一条胳膊捻着他的筋。
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朱祈年,又无力了起来。
他已经听不真切耳边的声音,只觉得耳朵里尽是嗡鸣之声,鼻腔里也热了起来,整个人都飘飘然。
这种眩晕,让他有些失去了自控力。
“我说、我说”
“倒是我高看了你。”段景曜蓦地松了手,将朱祈年甩在了地上。
稍稍感到生命威胁,便松了口。
此人确实是对兄弟们重情重义,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不过这也无可非议。
段景曜看着朱祈年,等他开口。
就在这时,楚昭云点了点方茂茂的手臂,方茂茂不解回头,楚昭云比了个口型:莫记。
方茂茂了然,点了点头,他不会把段景曜吓唬人这一事写进去的!
他主要是记朱祈年的口供,这点机灵劲儿他还是有的
。
等朱祈年开了口,方茂茂才又拿起了笔。
朱祈年缓了片刻,等耳中嗡鸣声消失后,才承认:“没错,是我毒死了柳梦。”
段景曜和楚昭云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同样的失望,凶手果然另有其人。
“详细说来你的作案动机与过程。”
“我说”
见朱祈年迟迟不开口,段景曜没了耐性,语气不善道:“你还想拖延时辰?”
朱祈年咽了口唾沫,心里有苦难言,他并非拖延,只是有些没缓过神来。
“我这就说我去年发现,这么多年以来,柳梦一直利用我们做行骗之事兄弟们都是老实人,我怎么能让她继续祸害人,所以我想杀了她!我无意中知道她每月都会来吉庆钱庄,但我不知她具体哪一日来,所以这个月,我便日日在钱庄门口守着。今日我看见她进了钱庄,就匆匆买了糕点,毒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
“所以你偷偷上了二楼见了柳梦?”
朱祈年摇了摇头:“不是,她下来了一趟,我是光明正大跟着她上楼去的,只是张掌柜没看见而已,柳梦看见我了。”
段景曜想了想,倒也合理,柳梦意外看见了朱祈年,定是不想声张,所以准许他跟着自己上了楼。
“你们说了什么?”
“我们只是闲聊了几句,聊了聊最近的活计和村里的兄弟。她又问我来此地作何,我说我想在吉庆钱庄存银子,她说我那点银子,这里不是我该来
的地方,叫我赶快走我就把撒了毒的糕点孝敬给了她。”
朱祈年看了眼躺在不远处的柳梦,心中一片悲凉。
扪心自问,他恨柳梦的欺骗与无情,可他也知道,若是没有柳梦,他也活不到今日。
他叫了她很多年大姐。
去年之前,每一声大姐他都叫得情真意切。
可柳梦,竟是个黑了心肝的人。
兄弟们虽然穷,但都是本分清白之人,怎可做了柳梦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