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彩绣告诉覃淼严虎是谁之后,覃淼沉默了很久。
覃彩绣不知道覃淼在沉默什么,期期艾艾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是老爷和夫人提起的么?”
覃淼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说是耳边的声音说的,覃彩绣说不定会更担忧,而现在比起叫覃彩绣担忧,有一件事更让她难办。
严虎是流匪头子。
那她要怎么样才能杀了严虎?
说出造反简单。
杀了严虎却很难。
反正对她来说很难。
她甚至连门都很难出去呐。
她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夜,眼睁睁看着天明,突然想,杀严虎一定要亲手杀么?还是说,借他人之手杀也行?
无论如何,她要验证这件事,比在床上辗转反侧来得强。
她叫来覃彩绣,对她说:“将春云叫来,我有事同她说。”
李春云很快便来了。
覃淼那日特意洗漱了一番,甚至擦了胭脂,在院子里见了李春云。
李春云见覃淼气色好了许多,也很高兴,便絮絮说一些琐事,说起占领了承北县的流匪,眉头紧皱,抱怨道:“那伙贼匪就是乌合之众,却爱占一些口头上的便宜,令族中子弟都上火,好些人嚷着要去剿匪,叫父亲烦不胜烦。”
覃淼心中一动,笑道:“剿匪是好事。”
李春云道:“是呢,那流匪如今都到咱们下辖的村庄来闹事了,我看迟早就是要去赶上一赶,不过也不干咱们女儿家什么事。”
覃淼笑而不语,却又突然说起别的:“这几日我感觉身体好多了,这几日在病中,让诸位担忧,我在想,是否趁秋高气爽之际办个家宴,也好让我对诸位表示感谢……”
抬眼见李春云犹豫,覃淼又道:“说来也是惭愧,还是满足我的心思,从前在齐城,每逢这时节总是有大大小小的宴席,邀人赏景赏菊,如今眼看世道飘零,倒是有些想念了。”
李春云最是向往都城繁华,觉得齐城的一切都是好的,听到齐城会在这时节办宴会,心思便立刻动了大半,只是不敢打包票,只说:“这是个好主意呢,我同母亲去商量一下。”
说是这么说,转头先告诉了李定。
若说最开始,李定也不过只是见色起意,觉得覃淼模样家世,都足够配他,如今和李宏有一番争夺之后,却是真的不甘心了,总想着找机会翻盘,如今听闻此事,觉得是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毕竟如今掌家的还是自己的母亲,便积极筹备起来。
没过几日,便定下了时间,要在花园举办赏菊宴。
覃淼收了帖子,像是松了一口气,对覃彩绣道:“去岁新制的那件湘妃色披袄和鹅黄褶裙还找得到么,我那日要穿这套。”
这是要精心打扮的意思,覃彩绣盯着像是强提着一口气的覃淼,感觉很不能理解:“姑娘想做什么呢?”
覃淼想解释,待张口,却又想,此事成与不成还两说,更兼身上太难受了,想省下这力气,于是只说:“你别管了,总之,我想见他们一面……”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要很美才行。”
将覃淼打扮得很美并不是难事。
赏菊宴那日,覃彩绣在覃淼苍白的面孔上擦上了一些水红的胭脂,好叫那面容更红润些,又用石黛将那眉描得更加细长妩媚,发髻挽成十字髻,簪上绞金丝的发钗与镶嵌玛瑙的梳篦。
覃淼对镜自顾了一番,将那梳篦拿掉了,说:“戴姑母送的那支坠珍珠的蝶赶花步摇。”
珍珠在这时代是很珍贵的,而这只步摇据说是从前御赐之物,更是精妙绝伦,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覃淼平日里对修饰外形并不感兴趣,所以很少戴它。
覃彩绣心中困惑更甚,但宴席就在眼前,便也没有多问。
覃淼梳妆完毕,站在窗边转过身来,问覃彩绣:“如何。”
平日里覃淼多着素色,仙气飘然,如出水芙蓉,今日精心打扮,展现出了一种与此前不同的美,添了几分瑰姿艳逸。
一种叫人惊心动魄的美。
覃彩绣看着,半晌道:“很美。”
覃淼笑了笑,将放回妆匣的玛瑙梳篦插在了覃彩绣的鬓发上,又有手指挑了一块胭脂,缓缓描在覃彩绣的唇上。
覃彩绣有些惊慌:“姑娘为何这样,夫人不喜欢丫鬟妆扮妖艳……”
这是一点。
还有一点是,当那冰凉纤细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的时候,她的心脏仿佛在轻颤,然后又被什么紧紧捏住了。
紧张得她攥紧了拳头。
覃淼用手指轻抬覃彩绣的下巴,端详片刻道:“很好,你也很美。”
她用帕子擦去指尖的胭脂,缓缓道:“彩绣,有些事,我是不在意的,但我并非不懂,财权美色,世间男子之所求也,今日,我们看起来难道不像是他们所追求的事物的具象么。”
覃彩绣不喜欢这种形容,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覃淼低声道:“我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只希望……若有什么事发生了,你别生气。”
覃彩绣不明所以,但还未来得及深思,外面已经来人催促,她只好扶着覃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