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为只是看了周宴礼一眼,让他去外面等着。
他过去和校长交涉。
三言两语间了解了事情原由。
周宴礼站在办公室外。
和以前一样,等他爸给替他收拾烂摊子。
门关着,他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晋为开门出来。
周宴礼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一改刚才的懒散。抬眸向他爸看去。
看他这个穿着,应该是接到电话后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
周宴礼还是有些内疚的,但内疚仅限于让他爸为了他的事情,从帝都来平江。
在他爸简单扼要让他去道歉时,他态度坚决的拒绝了。
“我不去,他该打!”
他咬紧了牙。
从来都是这样,不问前因后果,也不关心他为什么打架。
明明自己也受伤了,可他不闻不问,开口就是让他去道歉。
凭什么!
他没做错任何事,那个人该打。他活该。
就算重来一次,他照样会揍他。
周宴礼梗着脖子,一点也不肯退让。
他很少有感到委屈想哭的时候,有任何不爽,当场就把气给撒了。
谁让他不爽他就揍谁,揍爽为止。
可这个世界上,让他难过最多的就是他爸。
就算再难过,他也不可能揍他爸。
周宴礼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埋在他心底的问题。
“你既然恨我妈,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依稀记得,那天一直在下雪。
和江会会去世时,是一样的天气。
周晋为停在那里,周宴礼的话让他沉默了一瞬。
的确是他的失责,这些年,不光没有给到他该有的父爱,还让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你既然恨我妈,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这个问题,周晋为没有回答他。
他离开了。出了学校,坐进车内,却迟迟没有开车。
一个人坐在车内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车窗没开,车内熏的好似仙境一般。
甚至到了最后,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被遏制了。
在来这边的前十个小时,他刚从一场痛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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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他看着骨瘦嶙峋的江会会,她笑着问他刚刚怎么睡着了,如果太困的话就去床上休息一下,她想再看会雪。
她变得好瘦好瘦。
甚至能清楚看见脸骨的轮廓。
这个时候,距离她离世,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周晋为愣在那里。
直到此刻,他好像才意识到,给他不断重来的机会,只是为了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体验通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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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为什么,会让他来到她去世前的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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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整段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对他来说也一样。
他说不困。
过去给她揉腿:“好些了吗?”
江会会轻笑着摇头:“刚刚医生给我止了疼,你忘了吗?”
他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先回屋吧。”外面太冷,他不放心,她的身体本就不好,一次发烧都能轻易拿走她的命。
她已经不能再受凉了。
“不要。”她难得耍起小脾气,“我都不知道还能再看几次雪了,你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吗?”
娇滴滴的语气,微怒的表情看着他。
听到她说出这番话,那种无能为力的钝痛感再次涌了上来。
原来就算体验过一次,就算隔了这么多年。
就算重来这么多次。
还是会一样痛。
他笑着松口:“那就再看十分钟。”
江会会靠在怀里,手被他握着,她说:“天总会晴的,周晋为,你不要难过,春天马上就来了。”
是啊,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可这个春天,仍旧是没有她的春天。
她又死了一次,在他怀里。
他已经哭不出来,他沉默地替她换上衣服。
她的父母说,按照平江的习俗,人死之后是需要换上寿衣的。
可他不想让她穿上那么死气沉沉的衣服。
他的会会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
他给她换上了她最喜欢的裙子,又给她戴上假发。
那枚因为太瘦导致尺寸不合,所以被迫取下的婚戒,他也为她戴上了。
又重来了一次。
他站在殡仪馆内,看着上方屏幕滚动的那一行字。
——江会会,正在火化。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周围总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听说才二十三岁,刚结婚。”
“里面正在火化的人是他老婆?”
“对啊,真可惜。”
“可惜什么,用不了多久肯定再娶,男人都一个样,冷血无情。该可惜的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