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闻着,隔壁长得旧旧的小埋汰孩儿跑过来,打招呼后好奇问:“阿伯,你干啥呢?”
“啊?啊!路过~路过~”尴尬地解释两句,老乡忙抹着嘴角快步离开了。
小脏孩儿疑惑地转头目送,才想绕过知青小院去另一边帮额吉(母亲)传话,忽然停下脚步。
他鼻子快速抽动,不由自主走到了方才阿伯站着的地方。
好香……好香啊……
不一会儿工夫,小脏孩儿已寻着味潜进院子,将额吉交代他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只顾着贪婪地嗅啊嗅。
…
瓦房内,牛奶烧烤后,孟天霞迫不及待地将奶桶端到一边,用勺子仔仔细细给每个人盛了一碗。
全程没有一滴牛奶溢出或滴落。
衣秀玉拉长袖口,用袖子隔热,捧着牛奶坐回餐桌,埋头往碗里吹冷气,做出一副又怕烫又想喝的馋猫样。
奶桶里最后一大碗,当然全是林雪君的。
给林雪君盛好奶,孟天霞又往奶桶里放了水,把内壁上沾的奶液涮到水中,再次放回灶上小火烧起来。
牛奶盛好了,从灶台端到餐桌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凝了一层奶黄色的奶皮。
衣秀玉小心翼翼地用小指甲盖将奶皮挑起来,仰头张嘴接住奶皮,一边歪着脑袋闭着眼,细细地咀嚼品味,一边摇头喟叹。
林雪君小时候常喝这样的鲜牛奶,眼看着妈妈挤牛奶,然后端着奶桶去煮,热气蒸腾。
水雾总是模糊了妈妈的面孔,她接过碗,在妈妈的鼓励下,吹温后认真地喝。奶碗见底后抬起头,才看到妈妈正心满意足地笑望着自己。
到北京念大学和研究生的几年,她为了多积累经验,又想着将来可能要回草原上继承父母的草场和牛羊,也许很难有机会去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她常常暑假寒假也不回家,不是到处旅游,就是去兽医院或奶厂之类实习打工。
回想起来,竟已经好多年没有尝过这么醇厚热烫的牛奶了。
那些独自在外生活时,随便应付喝的冰牛奶,还有小时候母亲烧得热腾腾的牛奶,味道都模糊了,逐渐被面前这一碗的香气覆盖。
醇厚的奶汁入口,先香浓,再清甜,好滋味把面颊也烘得通红。
最后奶液顺食道入腹,全身都热腾腾起来。
方才难以下咽的干馒头清粥味道都消失了,只剩下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的奶香味,弥漫在嘴巴里,也弥漫在大瓦房内。
皮肤上的毛孔好像都张开了,在轻轻喟叹——这是真的,林雪君真的看到一起喝牛奶的知青们身上在散热雾。肯定是毛孔在跟胃共鸣,正向外界表达自己的快活。
“真好喝真好喝真好喝……”毛孔一定都在这样讲,叽叽喳喳冒热气。
“我爱牛奶,奶牛是最慷慨的动物。”林雪君忍不住赞叹。
“我也爱牛奶,你也很慷慨。”衣秀玉还在回味那一口奶皮,即便嘴巴在回答林雪君,眼睛仍看着碗里的牛奶。
“哈哈,产奶的可不是我。”林雪君捧着碗笑得牛奶荡起波。
“你救母牛,母牛产奶。”穆俊卿逻辑清晰地道。
“因果循环,好人有好报。”林雪君点点头。
“你爱人民,人民就会爱你。”穆俊卿一本正经说罢,发现自己的牛奶已经喝完了。
“锅里还有。”孟天霞回手指了指小铝桶,里面烧的是冲了牛奶锅底的热水。
穆俊卿于是跑过去将那清亮亮只飘着几星奶液的热水倒在碗里,冲了冲碗内残留的奶液,然后便仰头大口咕咚起来。
其他人也如此效仿,在喝掉牛奶后,都跑去又用烧开的涮锅水再来冲涮自己的碗,直喝到奶桶和碗里一星半点奶液都没有了,肚子里灌得全是奶和水,这才罢休。
……
大队长王小磊揣着手赶来知青小院时,远远便看到一个看起来旧旧的小孩儿趴在知青们的窗下,正仰着脑袋不知道干啥呢。
那不是左边牧民家8岁的小孩□□吗?!
“小□□,你干啥呢?”大队长踏进院门喝问。
正仰头贪婪嗅奶香的□□猛一把抹去嘴角口水,绕开大队长捞过来的手,猫一样逃走了。
大队长转头盯着□□背影疑惑地看了半天,才大踏步走去敲知青们的门。
当他被衣秀玉请进屋,险些被满室奶香扑个跟头,已经一个冬天没喝到鲜牛奶的大队长不自觉深吸一口气。
他总算知道□□在窗下鬼鬼祟祟是在干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