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白茸与楚挽璃的比试。
白茸少见失了眠。她坐在院落中,看着天上月亮,不知想起了什么。
许是因为和李汀竹谈话,聊到了上京,触发了太多回忆。她恍然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悠长的梦境,她人生前十多年在上京城的平静生活,如今回想起来,倒像是已经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
梦里不知身是客,她如今竟极为迷茫,不知到底何为真,何为幻。
她想起了自小陪她长大的桃叶和杏花,想起了她的闺中小姐妹,不知惜君如今有没有择定婚事,黛黛身体有没有好转。她想起了喂在家中的波斯猫儿,那卷尚未翻阅完的游记。想起了她从小吃到大的,百味坊樱桃蜜煎的味道。
或许,其实她如今已是处在一场悠长离奇的梦境里了。
再睁开眼,便会看到熟悉的碧纱窗,听桃叶在叫她起床。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为了一个虚幻的,已经不存在了的,她曾深爱着的男人。
白茸正呆呆坐着。手边的袖里绯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小茸,如今方便说话吗?”
白茸忙道,“方便的,师父。”
楚飞光有些虚幻的身影方从剑中出来,“那日,你捡到的那片银鳞还在吗?“
白茸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片银鳞,摊放在手心,“在的,师父要看吗?”
那晚和楚飞光聊完后,她便把这银鳞收进了储物戒。
朔月夜,银鳞躺在她柔嫩的手心,不复往日冰凉,竟在灼灼发烫。
它不满白茸那么久不让它碰,原本有点冷淡有点傲慢。可是,刚贴上她手掌,便彻底不要了矜持,紧紧贴在她掌心,碰着她的肌肤,似怎么碰也不够。
白茸想将它拿下,它便又顺理成章贴上了她的另一只手。反正她身上哪里,都是属于他的。
朔月夜,正是最渴求伴侣的时候。他却一直用寒池水和理智强行压制本能,如今心鳞离开了本体,没了直接强力的约束,便开始肆无忌惮,听从本心了起来。
白茸,“……”她想起昨日楚飞光说的,拿了鳞片,便要嫁给那条公龙,陡然觉得有些害怕。怪不得那男人骗她拿着,他就是看不得她一点好。
楚飞光一直看着,表情有些复杂,他道,“昨日你入睡之后,我方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可有听说一个名字,天阙。”
白茸愣住了,随即缓缓摇头。对她而言,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如此,便好。”楚飞光声音沉了片刻。
白茸从未听说,说明如今,天阙大概率仍未复活。当年神女将他毁心剥骨,躯体镇于不周山下,要复活也没有这么容易。
倘若他真的活了,修真界也断然不可能如此和平。
师父语气和往常完全不同,白茸调整了一下姿势,改为正坐,神情也认真了起来。楚飞光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
楚飞光缓缓道,“天阙,乃是千年前的妖王。”
“千年前,人间和妖界曾有过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楚飞光亲身参与过许多回人与妖的战役。唯有一次,亲自遭遇过天阙。
那一次的战场在东辰州的寿楚,寿楚有个叫无落崖的地方,其上生着一块灵石,在人间被称作绌浮玉,在妖界被称为时山石。
妖族不知为何极为重视此地。可是,寿楚是东辰州重要的港口枢纽,极为繁华,有数十万人口居住于此,也断不可能拱手相让给妖族。于是,以无落崖为界线,人类和妖族在此交战了无数回。
楚飞光曾作为青岚宗修士,与道友一起前往过寿楚支援,那一次来了不少高阶修士,最高甚至有几位渡劫期的大能,妖军节节败退,形势原本一片大好。
原本,他们正要拿回无落崖。
天空中,抓着黑金色旌旗的鸟妖尖利鸣啼了一声,音波扩散了整个战场,“天阙大人到了!!”
原本节节败退的妖族将士,在这一刻,士气陡然高涨,纷纷开始欢呼。
他们都相信他,并且狂热地爱戴着他们的王。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幕已然开始变色。
楚飞光并没有见到天阙真容,他极少以真容现面。可是,那一次,他至今记忆犹新,十里艳阳天转为暴雪,冰层如鬼魅般在脚下陡然蔓延,一切都似被冻结了,天空黑云压顶,地面千里冰封。
楚飞光是精纯的火灵根,勉强可以在那酷寒中自保。至于其他人……楚飞光曾经的至交好友,便是陨落在了无落崖那一场。
形势几乎是瞬间被完全逆转。
盛夏时节,气温骤降至隆冬,那一役结束后,原本温暖如春的寿楚,落了一整年的雪。
天阙便是这样的可怕。极端的傲慢又残忍。
据说,死于天阙之手的人,身上不见鲜血,不见伤痕,没有痛苦,容貌神情与活着时一模一样,只是没了呼吸。直到想为他敛尸的亲友,用手触碰上亡者面颊。刚触上,对方的身体便在眼前完全破碎了,彻底化成了点点冰尘,随风而逝,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时代,他的名字让人闻风丧胆。
如今,人间不少地方,还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