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每年年末都要这样折腾一遍,沈菡已经习惯了。
御驾宽大,像一间移动的小屋子。虽然前几天京里刚下过一场大雪,但沿途道路都已经被清理得十分干净,马车平稳地行进着。
车外冰天雪地,但车里摆着熏笼,炭火烧得旺性,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寒意。
玄烨和沈菡围着熏笼半靠在车壁上聊着这次选秀的安排。
沈菡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先帝要把大选和小选的时间全都定在腊月呢?”
她一直觉得这个时间定的特别不合理。
玄烨一愣:“这个……朕还真是不太清楚。”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一点。
先帝去的时候他还小,这个规矩既然是先帝定的,当然没有人会去质疑,宫里一向都是按这个规矩办的。
现在想想是挺奇怪,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没觉得不方便吗?
沈菡倒觉得,他可能是对先帝的‘亡父滤镜’太厚了——先帝干嘛都是对的。
可沈菡真的觉得这个规矩根本没有保留的必要:“你看,定在腊月里,天寒地冻的。虽然冻不着咱俩,但这么多秀女在外面一站就是一整天,每次不知道要冻病多少个。还有里外奔忙的宫人,都得在室外来来回回的奔走。他们若是病了,不但缺医少药,还没人照顾。再者,每年腊月都是朝上和宫里最忙的时候,多少大事忙不过来,隔几年再插上个选秀,更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特别是当了皇后以后,这次临近年关,沈菡手头的事情简直多不胜数,恨不能一天有三十六个小时用来处理工作。最近忙得连正在吃奶的小儿子都顾不上了。
这个要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玄烨点头道:“你说得是,朕回头琢磨琢磨......”
他觉得自己这两年的思维好像是不如从前灵活了。
一些肉眼可见的不合理之处,为什么她都能想到改变,他却想不到呢?
……
虽然还不到亲阅的日子,但沈菡的日程表上还排着许多事务,所以回宫后的皇后娘娘,行程可谓满满当当。
占大头的第一件大事是年终总结,说白了还是盘账。
不过沈菡现在是皇后了,要审查处理的账目不单是她坤宁宫和承乾宫两处的账目,还囊括整个紫禁城的账目。
这个账也不是内务府衙门的官账,而是后宫各处宫殿的内账,也是六宫主位手中的底账。
虽然沈菡不用自己一笔一笔地去核算每个宫的出入明细,但她作为皇后,需要亲自对各宫的底簿进行审批和盖印。
此事很繁琐,但沈菡也不能为了自己图省事,看也不看直接盖印,必要认真核查询问,免得出现什么纰漏。
坤宁宫正殿。
紫裳:“主子,各宫主位都到了。”
沈菡:“传吧。”
惠妃跟在僖贵妃身后踏入殿内,率先进入眼帘的是宝座间正中金漆鸾凤和鸣的屏风宝座,光华璀璨,耀眼夺目。
昔日和她们一样坐在阶下向孝昭皇后回禀事务的乌雅氏,如今却趾高气扬地坐在金碧辉煌的凤座上,成了她们的主子,她还要低声下气地向她回禀事务,受她盘问!
惠妃低下头掩饰神情,心口憋闷得慌——总有一天……
旁边的宜妃瞥了一眼旁边的惠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嗤之以鼻。
惠妃心里想些什么,大家在宫里打交道这么多年,除了僖贵妃闲事不管懒得理会,其他人谁还看不出几分?
也就是惠妃自以为高深莫测,其实在旁人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宜妃跟随贵妃跪下,恭恭敬敬地给上首的乌雅氏行跪拜大礼。
“奴才恭请皇后金安,娘娘万福。”
上首传来乌雅氏叫起赐座的声音,宜妃随着众人起身,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她其实也不是不恨,可人活着就要识时务。
走到这一步,无非成王败寇。乌雅氏是那个王,她们就是那个寇……
如今再做些垂死挣扎之事,何其难看,她才不要这样不体面!
她宁愿优雅地俯首退场,也不要像惠妃这样,让人在一旁瞧热闹,出尽洋相。
沈菡懒得管底下人的心思,一心只在正事上。
她是去年腊月二十才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今年这还是第一次盘查六宫的底薄,这一看竟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
惠妃见皇后一直皱眉翻着延禧宫的《用参底簿》不说话,心渐渐提起来,觉得皇后可能是要找她们延禧宫的麻烦:“主子娘娘,可是延禧宫的底簿有什么不妥?”
沈菡看了她一眼——惠妃隐隐约约的敌意她当然感觉到了,不过鉴于她一直没有实际动作,看在大阿哥的份上,沈菡也懒得跟她计较。
但这本账簿上这么大的漏洞,就这么直白地摆给她看?
沈菡有点儿怀疑惠妃的用意,难道这是她挖的坑?
可这是延禧宫自己出的纰漏,又能怎么坑她这个皇后呢?
沈菡脑子里飞速转了一圈儿,左右权衡了一番后,面上分毫未显,不动声色地指着手中延禧宫历年用参的底簿账册问惠妃:“延禧宫的底簿显示,自康熙十年至今,延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