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想定主意刚要开口, 觉禅氏却突然接口道:“还望娘娘勿怪,纳喇姐姐近日身体不适,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 并非故意冒犯娘娘。”
底下跪着的纳喇氏一愣,没想到觉禅氏竟会主动开口帮她说话......
沈菡心中同样惊讶, 不知她突然为纳喇氏开脱是做何打算。
不过有什么打算都与她无关——她又没害过纳喇氏,凭什么无缘无故受这份怨恨?
沈菡这么多年忍这个, 忍那个, 什么都要忍着。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要是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无故欺到面上还不敢有反应——那她这个‘承乾宫贵妃’就是个笑话了。
沈菡语气冷淡道:“既然纳喇贵人身体不适,还是不要随便出门的好。紫裳, 给贵人备车,送她回景仁宫好好休息。”
纳喇氏听到觉禅氏为她开脱,心中刚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贵妃竟要逐她出承乾宫!
正当新年,她要是就这样被赶出承乾宫, 传出去,宫里都会知道她得罪了德贵妃,万一再让皇上知道......
纳喇氏心中打颤, 这才真正害怕起来,哆嗦着想要再求贵妃。
紫裳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直接命仆妇搀扶她起身:“贵人, 娘娘这是心疼您的身子,怕您在外久了累着。您回宫好好休息, 等养好了病再来给娘娘请安也是一样的。”
……
纳喇氏被强行带走后,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众人皆知贵妃动怒, 生怕被迁怒,俱不敢言。
沈菡让青桔给众人换茶:“茶有些冷了,沏壶新的来。”
她温和地对觉禅氏道:“这是皇上前几日刚送来的龙井,妹妹尝尝喜不喜欢,若是合口,等会儿带些回去。”
觉禅氏笑着品了品,捧场道:“妾身尝着这茶极有滋味,正想与娘娘讨一些呢。”
其他人反应过来,连忙接上话茬,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
*
沈菡没有背后说人小话的习惯,不管纳喇氏是因为什么对她怀恨在心,她是贵妃,纳喇氏只是贵人,纵想做什么,也够不到她,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和玄烨告状。
沈菡只是道这些日子见了些人,说了不少话,精神也有些疲惫。
玄烨没想到她竟接见了庶妃……
他盯着她看,沈菡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我?”
玄烨将她垂到腰腹的长发顺到背后,温声道:“不用强逼着自己去受委屈,不爱见的人就不见,何苦给自己找难受?”
沈菡心脏一抽,侧头避开玄烨的眼神:“不过见几个人,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想多了。”
——她不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如果连几个年轻答应、常在都不敢见,不敢面对,来日见了新进宫的秀女,还有勇气出门吗……
往后要是更难受的事逼到眼前,难道她还不活了?
——人的心都是越练越硬的。
——她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叫自己伤心的。
沈菡伸手推他:“你起开点儿,太重了,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她心里有点堵,却不能说出来,也不能问出口。
——一个皇帝,根本不可能给她这种承诺,何况要男人承诺这些也没有意义。
信男人的嘴,不如去信鬼。
她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信任他,唯独这件事,她只敢信“现在”,却不敢信“未来”。
独孤皇后与隋文帝那样的情分,也不过只得了个‘不生异腹子’,最后呢?
道阻且长。
沈菡心中微苦,但难受一会儿就够了,没必要一直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那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玄烨起身,看她捋了捋鬓发下榻去准备晚膳:“你想吃点什么,糖醋鲤鱼好不好?今年盛京岁贡中的鲤鱼极鲜美,昨天我让他们做了一条糖醋鲤鱼,特别好吃,你也尝尝。”
玄烨望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心中轻叹:“好。”
盛京的打牲乌拉衙门与苏州、南京和杭州一样,每年都有月贡、岁贡、万寿贡等等,贡品有东珠、人参、鲟鳇鱼、鲈鱼、杂色鱼、山韭菜、稗子米、铃铛米、松子、白蜜、蜜煎等等,品种在百种以上。
其中四季鱼贡更是打牲乌拉衙门的首要任务,通常渔丁们要劳作整个冬天凿冰取鱼,十分辛苦。
雅利奇特别喜欢糖醋口的菜:“阿玛,这个鲤鱼和咱们平时吃的不一样。”
玄烨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她眼前的小盘子里:“这是镜泊鲤鱼,每年初一太庙荐新后才能吃到。”
镜泊湖地处原始森林覆盖的群山之中,水清鱼肥。湖中所产鲤鱼金翅金鳞,体肥味鲜,小则五斤,大至十斤、五十斤,最重的达九十多斤。
渔丁捕捞上来之后要用洁净的凉开水冲洗鱼体,再培上雪或水,使之结冰后运送至京。
沈菡给胤祥把刺挑出来:“吃得时候试探着点儿,鲤鱼多细刺白刺,说不定有没挑干净的。”
胤祥边吃边点头:“我知道的,额娘。”
安顿两个孩子睡下,沈菡从侧殿出来后忍不住一缩脖子:“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