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的紫禁城已经热得跟个蒸笼差不多了, 今年更是不知为何,比往年更要热上许多。
偏偏皇上最近忙着平定汉中,没空去南苑。各宫主位虽然可以用冰乘凉,但除非有那个条件把每个屋都摆上冰山, 不然一个殿里只放寥寥几块冰, 只能说效果聊胜于无吧。
宫里对冬天藏冰和夏天用冰都有明确的规定, 除了专供御前的,主要供给外朝各衙署的官员,内廷主位,行幸,祭祀取用, 有时候也会赏赐给八旗王公大臣和九卿科道。
各处份额自有定例,众人都是凭票领冰。
隆宗门外西南角的冰窖前, 一大早儿就是乌泱泱的一群人。有穿着官服的内务府官员, 有包衣杂役,有穿着绸缎袍子的管事太监, 也有青布蓝衣的低级苏拉太监。
冰窖的管事儿有些不耐烦:“动作都麻利着点儿!这都什么时辰了!耽误了主子续冰, 是你们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
一群苏拉太监被呵斥得灰头土脸,却没一个敢应声儿的, 只能赶紧加快手里的动作。
领头太监是个机灵的, 给管事儿递了个鼻烟壶。
管事儿的一看:“呦,你这鼻烟壶不错呐!哪来的?”
太监殷勤道:“前门大街痦子老王画的, 知道您喜欢,特地弄来孝敬您的!”
管事儿一愣,瞧着这鼻烟壶没那么热切了。他俩也是老搭档了,管事儿斜了他一眼:“你小子憋着什么坏水呢?”
太监嘿嘿一笑:“您老人家真是利眼,什么都瞒不过您呐!”
管事儿:“滚!有屁快放!”
太监凑过来悄声道:“有一桩好买卖……”
管事儿听得皱眉:“这能成吗?万一查出来……”
太监道:“您放心吧, 她们都是里头没名没姓又不得宠的,平日用的冰多一块少一块的,谁还能去查这个?再说了,就是她们自己发觉了,还能告我们去?她们这种的,想告也没地儿告啊!”
管事儿眉头松了点,不过仍有些犹豫:“你有销路?”
太监见他松动了,连忙道:“那是自然!您放心,都是些妥帖人。今年热得玄乎,京里那些大户哪家都缺,不愁卖。”
他见管事儿拿不定主意,又添了把柴,给他比了个数:“我也不坑您,给您这个数儿绝对实在,这里头数着您得的最多了。”
管事儿有些不乐意:“才成?”这买卖真要干,那可都得指着他,怎么才给这么点?
太监心里暗骂一声,面上愁苦道:“真没坑您,这一路出去麻烦着呢!后头还有的是要打点的,再多也实在是没有了。”
他一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大概其能得的银两给管事儿说了。
管事儿一听果然心动了,这买卖着实诱人呐!哪怕是只分成给他,也是一笔巨额进账了!
管事儿心一横,干!
干这一笔哪怕掉脑袋呢?也够养活全家老小十好几年了!
*
沈菡从旁边的一摞小衣服里抽出一件给六阿哥换上,这一手汗。
紫芙在一边不停地打扇,但就是这样,六阿哥还是一会儿就湿透一件衣服。
沈菡看她也是满脸汗,止住她:“行了,别扇了,歇歇吧。小孩子火力旺,体热没办法,再怎么扇也凉不下来。”
紫芙见六阿哥热得满脸通红,心疼道:“不然让季纶再去要些冰回来?阿哥这样多难受的。”
她们宫里的冰票都是顾总管亲自送来的,有的是,想怎么使就怎么使。既然六阿哥这么热,大不了满屋子摆满了冰山,总能降下温来吧?
沈菡想了想:“再去取一些也行,不过太多就不必了。他这是里头发的热,外头弄得太凉了反而不好,外冷里热的,容易生病。”
其实屋子里摆的冰山已经不少了,以沈菡自己的体感,屋里也就是一十五六度的样子,不至于热得太厉害,主要是闷得慌。
但六阿哥太小了,这冰山又不像恒温空调那么舒服,孩子的调节能力也不比大人,所以还不太适应。
紫芙应下,出去和季纶说。紫禁城一共有五座冰窖,其中四座各藏冰五千块,另一座可以藏冰九千一百一十六块。冰窖都在隆宗门外西南角,跟永和宫隔着半个宫城,临时加冰这一去一回,得费不少工夫。
季纶一听阿哥热着了,立马招呼人动身:“我这就让他们去!”
紫芙回到屋里,实在不忍看六阿哥不多会儿又一头汗,又拿起扇子继续给六阿哥扇起风来。
阿哥和四阿哥正蹲在外面的海棠树下玩儿——大夏天的,也就是他俩不嫌热,还有兴致玩。
屋里传来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声音,沈菡望过去,看着看着,渐渐有些出神。
紫芙见沈菡盯着阿哥发呆,眉头也有些紧,想了想,小声道:“主子……”
沈菡回神看她,见她面色有些犹豫,好像有什么话不敢说,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其实真论起来,紫芙和沈菡才是真正的休戚与共,两人的关系虽然不平等,但却要比福格和沈菡之间门的关系亲密得多。
紫芙斟酌了一下措辞:“奴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