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菖蒲的地方就有水,溪涧清凌流水淙淙,日色很好,是踏青的天气。
燕玉尘的魂魄在有饭可做的时候醒过来,眼巴巴跟着六哥,想烤蘑菇,想给六哥煮鱼汤、蒸包子。
小皇帝最会这些,手艺好到小镇上的人念念不忘,哪怕说出来的只是平常菜式,碎碎念叨做法味道,也听得人犯馋虫。
还没吃饭……就更难熬。
新帝实在忍不住叫停,把讲个不停的弟弟抱起来,好笑道:“这么喜欢做菜?”
燕玉尘更喜欢被六哥抱。
小皇帝被抱起来,立刻高兴,停下正在絮叨的自创菜谱,怀里变出几个又甜又脆、汁水丰沛的野果。
这本事做六哥的也自叹弗如——过去上山踏青,燕玉尘采来的果子就总是甘甜,既解渴也掂饥。
做兄长的就没这个能耐,哪怕精挑细选、再三按照书上所言比对,搜出的野果还是又酸又涩,偶尔还有毒。
幸而毒也不深,兄弟两个在榻上同甘共苦、奄奄一息地躺几日,燕玉尘就又恢复精神,跑去给六哥煮软糯香甜的白粥。
……那时新帝还调侃,弟弟多半是福缘深厚,生来就有天道庇护,一定顺遂平安,长命百岁。
燕玉尘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仰起头,轻声说:“六哥?”
新帝回过神,摇摇头。
他不再在无意义的闲事上走神,揽住弟弟的肩背,将这一道残魂护在怀里:“六哥带你玩。”
新帝脱下外袍,将残魂裹住,护住那一处好不了的伤,带着他掠过山林草木。
小皇帝紧紧攥着六哥的衣襟,过了一会儿渐渐放松,注意力被从未见过的景色吸引,慢慢睁大眼睛。
新帝低头问:“看见什么了?”
“小鸟。”小皇帝从未飞起来过,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无比,“在飞。”
离了自己擅长的东西,燕玉尘就又恢复寡言,但也已比跟在仙人身边时好得多,高兴时也很愿意主动说话。
燕玉尘也学了仙术,却从没飞起来过。
新帝垂着视线,看着弟弟,眼底渐渐柔和:“以后六哥教你。”
驾云乘风,原本就是仙术里不算难的一项,新帝被困在昆仑这些年,倒也学了些本事。
他声音轻缓,是比少时更温和耐心的态度,怀中的残魂却在这话里微怔了下,眼睛里慢慢透出心事。
新帝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残魂靠在兄长怀里,被那件外袍严严实实裹着,低下头,摸了摸胸口的伤。
小皇帝只是不会说,其实什么都能听懂,听得懂“以后”,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没有的东西。
有些时候,残魂已经能想起自己死了。
那一支白羽箭很准,穿透肋骨,射碎心脏,一箭就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要怎么能修好。
小皇帝是擅长修
东西的,可要修这个太难了。
残魂在尽力维持清醒,维持不消散……但这种状态并不久长,就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新帝的手臂揽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摸:“不要管。()”
六哥想办法,你不要管。?()_[(()”新帝低声说,“你做开开心心的包子铺老板,卖包子,熬汤做菜,知道么?”
“你的皇帝做得很好,国事上有不懂的,六哥要偷偷去找你,要向你请教。”
新帝拢住怀中的残魂,看着那双眼睛:“你要管六哥的饭,六哥要靠你养活。”
小皇帝被这话哄得局促腼腆,因为没办法脸红,捉住新帝的袖子盖在脸上,还想像在石佩中那样蜷成一小团。
新帝知道他怕痒,只是不知做了鬼还怕不怕,往他肋间碰了碰,残魂就忍不住笑出声。
新帝喜欢听弟弟笑,这时候才露出放松神色,瞳底温和更浓,含了笑继续陪他玩。
日色颇好,林间风静,兄弟两个在云端玩闹,燕玉尘笑到睁不开眼,还惦记着蘑菇。
“六哥,你采完以后,一定要叫醒我,给我看。”燕玉尘做了鬼也不放心,嘱咐兄长,“不能随便吃,小心有毒。”
新帝看着这个弟弟:“……毒蘑菇你六哥还认得。”
采到有毒的野果子是意外,采到毒蘑菇就不是了。昆仑弟子修行,也要在山林中生活,感天地之灵气,找吃的也是必学的一桩。
残魂半信半不信,颇为关切的注视难得惹恼了做六哥的,又被那件外袍拢住,在怀里揉了半天。
小皇帝笑得止不住,气力耗尽昏昏沉沉睡着,苍白的唇角还抿着。
新帝揽着他落在林间。
燕玉尘的魂魄很轻,分量重不过一片落叶,阖着眼睛安稳熟睡,神色很安宁。
新帝慢慢解开外袍,将这一片残魂小心抱出来,看着那道箭创,柔和笑意早不见踪影,眼底只剩不可测的幽深。
……
“宿主,宿主。”系统小声问庄忱,“燕玉尘的六哥想做什么,怎么救残魂,能不能成功?”
庄忱也在琢磨怎么修复残魂。
如今这道残魂还能不散,全靠他撑着,他和系统一走,残魂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