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商南淮心跳得激烈,手臂绷得坚硬如铁,全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潇洒放纵、满不在乎,背地里把牙关咬得死紧,几乎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所以沈灼野安静了一阵,还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借着抱沈灼野起身的机会,商南淮低头碰了碰那些透明的头发,它们融化在阳光里,是比想象中更柔软温暖的触感。
这样的感受将他持续剖开,商南淮拖着沈灼野去玩,去酒吧里喝冰水,去餐厅拉小提琴,去海边挑衅信天翁,一直到落日的余晖把天边染成血红。
沈灼野坐在餐厅的角落,商南淮向乐手借了把小提琴,使出浑身解数,一首克莱斯勒的《爱之忧伤》拉得喜气洋洋炫技到飞起,被古板严肃的白头发中提琴手拿眼睛杀了好几分钟。
还了小提琴,商南淮拉起沈灼野就跑:“怎么了,不就是风格不一样……你说他会不会拿琴弓砸我?”
沈灼野坐在角落,已经替他暗中把蠢蠢欲动的琴弓按住了好几次,眼睛里慢慢透出一点笑,摇了摇头。
他察觉到商南淮停
() 住脚步(),就跟着落回地上:不跑了?
商南淮愣怔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揉着头发低头笑了下,伸手揽过沈灼野,圈在胸前静静抱着。
“回家?”商南淮轻声问,“家里缺不缺什么东西?我带点回去?”
不演戏的时候,沈灼野可能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这种话。
演戏的时候可能也是。
沈灼野就没这个运气,好像总接不到其乐融融、温馨美满的角色……可能是因为文艺片愿意找他,这种片子里原本就少有过得好的人,也可能是会挑人的导演,知道这木头猫演不出来。
沈大影帝当然也有演不出来的角色,就比如现在,商南淮其实知道,沈灼野在想办法哄自己。
哄自己别纠结在一个空房子、一条拒绝了解的死讯、甚至可能是不久之后要看见的一座墓碑上。
可这会儿沈灼野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沈灼野活到这么大,没人教过他这话怎么答。
“你就说。”商南淮轻声说,“带点菜和肉,晚上回家吃火锅,再买点零食饮料,回去一起打游戏。”
沈灼野张了张口,发现说不出声音,他有些困惑,反复练习,抬头看商南淮。
商南淮握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晚上,回家,吃火锅。”
沈灼野还是说不成,这么愣愣站了一阵,摇了摇头,飘向相反的方向,带商南淮去墓园。
商南淮看见那个标志,脚底下就长了根:“今天不去,小豹子,听话,我们今天不死……”
商南淮不知道自己怎么成功说出这个字,他的舌根像是忽然尝着了这世上最苦的东西,剧烈的麻木连喉咙也一起麻痹。
他被沈灼野拽着手臂,被这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胸口像被什么格外尖锐的利器胡乱捅了不知多少下,捅得乱七八糟以后,再塞进去一堆碎石子,随便缝上。
商南淮伸手遮住沈灼野的眼睛,自欺欺人地不去看它。
“我知道。”商南淮说,“我知道,沈灼野,你是不是很难受……”
沈灼野在他手下微微摇头。
商南淮沉默良久,转身要去当地的警局,他看见了路标指引的方向,可才走出不远,就被沈灼野拦下。
商南淮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像个疯子似的来回踱步、拼命发抖,他快要被某种情绪涨破,可他现在不能回去,弄死一些早就该死的人渣。
沈灼野走过来,又或者是飘的,他没法自欺欺人地不去看了……商南淮控制不住地替他挡风,怕这个影子就这么让不长眼的风吹散。
“商南淮。”沈灼野看着他,慢慢地说,“我想……”
他的吐字滞涩,说几个字,就被这具身体里的心脏打断:“我想邀请你……回家。”
沈灼野逐字发音,认真得像只刚学会说话的猫:“我家有秋千,请你坐。”
商南淮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世上可能没什么事、没什么体验,能比这一
() 秒更叫他无法呼吸……他发誓要在这木头猫上当心软的时候大声嘲笑、叫沈灼野喵喵叫,可真有这个机会,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商南淮甚至没法看清楚这双眼睛,沈灼野的眼睛,这里面有见鬼的亮光、不安和孩子气,大概没什么能更让他想亲手掐死自己了。
……早干什么去了,早干什么去了?
商南淮让笑容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揉做了猫的沈影帝的脑袋:“什么叫邀请我回家,钥匙不都给我了吗?”
早干什么去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着他拿出钥匙,在沈灼野面前晃了晃,相当得意:“明明是我带你回家,沈小猫,喵一个——”
沈灼野的黑眼睛轻轻弯了下:“是仓库钥匙。”
很小的一个仓库,用来放农具和木工活的工具。
硬要挤下一个人在里面,用来在今晚留宿的话,用衣架挂在墙上,站着睡也不是不行。
商南淮:“……”
商南淮:“??”
“你就拿这个骗我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