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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施主知道秦小师父喜欢吃脆桃,特地弄了个合他口味的,枕着胳膊,笑吟吟看他吃得开心:“好师父,就这么吃。”
庙里食素也就算了,斋饭做得惨绝人寰,一度让时鹤春很是怀疑,这破寺是不是在灭人欲。
小和尚也很不爱吃庙里的斋饭,但还是生性规矩秉正,纠正时小施主:“不是破寺,金碧辉煌,很新的。”
时鹤春不信,然后他们两个就争起这个。
争到最后,小和尚趁着天黑,偷偷带着时小施主去大殿,的确雕梁画栋、光彩夺目,只是夜里黑黢黢的瘆人。
小和尚怕瘆人,被时小施主揽在怀里,摸一摸光溜溜的脑袋,胡乱安慰:“没事
,没事,比这吓人的东西多了……”
……就这么,佛家七苦的事被抛在脑后,谁也没再想起来。
所以直到生、老、病、死,直到爱别离,时鹤春也忘了问小师父,什么叫求不得。
而如今剩下秦照尘一个,沉在求不得的梦里。
这梦不好,这梦太好。
秦照尘死死抱着他的小仙鹤,谁也掰不动,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那双手臂箍得像铁,他们交颈依偎,不问红尘。
这是秦照尘能接受的,属于自己最好的结局——只配在梦里有的结局。
“要伤心一阵。”庄忱说,“不那么容易醒。”
系统给宿主也倒了一点甜酒酿:“那要怎么办?宿主,我们要不要拽他的头发?”
庄忱笑了笑,弄了缕清风,给秦大人抱着。
“不用。”他说,“好好睡一觉吧,反正也累了。”
这一年,大理寺卿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诛奸革弊、除恶务尽,耗费的心力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如今既然难得有了场可堪安眠的梦,不论好坏,且先睡着,慢慢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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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大理寺的官员悬心吊胆,在官署守到半夜,被一阵森森冷风吹得昏昏然睡去,再醒来就已经天亮。
没人知道大理寺卿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倒也不奇怪,白龙鱼服——既然大理寺卿是微服私访,见首不见尾也正常。
秦王冷峻严厉,最不喜人巴结讨好,自然也没人敢犯忌讳,去打探什么行踪。
早知大理寺卿铁腕锄奸的名声,下头的官员第一保命、第二保乌纱帽,如今没动静就是最好的。
大理寺卿没抓人,下头自然各自兢兢业业做事,不敢有须臾马虎。
……
于是自然也就没人在意,江南数不清的亭台楼阁里,有那么一座不算起眼、但风景位置都绝佳的,叫人毫不客气拿银子买到了手。
庄忱坐在窗边,就着一窗烟雨好风,跟大理寺卿下棋。
大约猜到秦照尘走神是因为什么,一封告假奔丧的奏疏,就被塞给到了这份上、依旧克己奉公的大理寺卿。
秦照尘握着棋子,怔忡一会儿,慢慢笑了下:“多谢……孤魂兄。”
白日里他看不见庄忱,只能看见落子,看了一会棋盘,将手中黑子落下去。
大理寺卿迂直的毛病,这辈子大概也改不了。丢了大半魂魄,心神恍惚,还低声解释:“在下并非奔丧,在下家中……无人可丧了。”
“在下是来做梦的。”秦照尘说,“梦太好,舍不得醒,舍不得走。”
孤魂知道:睡你的。
孤魂沾着雨水,在桌案上写:谁不准你做梦了?
孤魂:管天管地,还管人做梦睡觉。
这话语气又太像时鹤春,秦照尘心胸既暖且痛,勉强笑了笑:“没人……”
秦照尘低声解释:“是在下睡太多了。
”
他其实知道,不该这么整日地睡,可一坠进那场梦里,就沉静安稳得醒不过来。
可他不能一直睡,他还有要做的事。
他要替时鹤春活这个名字,要替时鹤春长命百岁,替时鹤春看看海晏河清的世道究竟是什么样,百年之后再去找他的小仙鹤交差。
不论到什么时候,日子到什么份上,答应时鹤春的事,秦照尘也绝不会食言。
秦照尘请教孤魂:“阁下若觉得……日子不好熬,有什么好办法?”
庄忱在这个问题里想了一阵。
的确有办法——比如不把这段日子当成是自己过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同记忆剖出去,当成一场不受影响的旁观。
如果不是这个木头非得给时鹤春作传,给他写了一尺厚的问题……有许多事情,其实已经打包进记忆,不那么好翻找了。
这不算是多好的办法,顶多是在的确不好熬、的确不好受的时候,用一两次,来应个急。
毕竟一个人三魂七魄,能装的东西是有数的。剖去的部分越多,剩下来的也就越少,倘若有朝一日只剩空壳,活着更索然无味。
所以这法子也没法教给秦照尘,大理寺卿现在三魂七魄看着就不全,不能再剖了。
孤魂写:没出息。
大理寺卿:“……”
秦王殿下走到今日,身上杀孽无数,满朝鸟惊鱼骇、鬼哭神愁,在这江南一隅不问世事,都能吓得一干官员头悬梁锥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