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去往前线驻防,之后再回来的次数就少得可怜。
在这些少得可怜的往返里,他一共见过庄忱四次。
第一次是军部的年终宴会,庄忱很安静地靠在椅子里,该举杯时举杯、该慰劳时慰劳,太疲惫时就那么安静地睡过去。
“还在跟陛下赌气?”军部年迈的负责人看出他们的不对,低声对凌恩说,“去道个歉……多难的事?陛下当初又没有坏心。”
不过就是一个想
看看海伦娜的年轻人,向军部提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申请而已——那可是皇帝陛下。
要不是庄忱一直在放权,军部的权利越来越聚拢,这种事本来只要陛下的一句话。
他们也没想到,怎么几句难听的闲话,就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来就是你冲动,去道个歉不就好了?”
凌恩其实早已经后悔,在前线的一年里,他一直想去道歉。
但他没有找到机会——庄忱在宴会上停留的时间很短,敬过酒、完成了致辞就叫人搀扶着离开。
医生说陛下身体不适,在卧床休息,什么人也见不了。
医生不准任何人打扰陛下,他们说陛下很久没睡过觉了,今天好不容易睡着,一只蚂蚁也不能爬进去捣乱。
……
第二次见面,是因为他听说庄忱生了重病。
传言很乱,什么都有,他回过神时,就已经擅自从舰队折返了帝星。
但年轻的皇帝并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只是靠在床头,借着台灯的光,批阅那些永远都批不完的文件。
“我没事,不必听那些流言。”庄忱对他说,“我的身体很好。”
他依旧不放心,想要再度确认,年轻的皇帝已经合上手里的文件:“你该去前线,少将。你刚刚升职就擅自离舰,会遭人议论。”
那次他其实想对庄忱说,他终于想明白……不该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了,当初那件事的错在他。
但这话拖得越久越难开口,他沉默很久,还是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头,于是攥紧了口袋里海伦娜的水晶:“你还……想看看海伦娜吗?”
“什么海伦娜?”年轻的皇帝想了想,隐约有些印象,“北偏西十五度……矿产评级七、气候恶劣度中上那颗星球?”
他在这个回答里愣住,像是全身都被什么无形的钉子钉上。
“没有人居住,开发计划暂时还不到它。”靠在床头的皇帝说,“以后再看吧。”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的,他及时赶回了舰队,并没被处罚。
也没什么人再敢议论他,离开帝星、离开庄忱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他的理想。
没有人敢议论伊利亚的战神。
……
第三次见庄忱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变得很生疏。
自从上次离开,他就下意识地回避庄忱,凡是有年轻皇帝出席的场合,就控制不住地避开。
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源于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迟了太久、迟到已经没办法给出的道歉,或许是因为庄忱不再叫他“凌恩”。
庄忱早就不再叫他凌恩了,只不过他太迟钝,居然过了很久才发现这件事。
这次见面,是因为他拿了枚很难拿的勋章。
皇帝亲自接见、亲自授勋,嘉奖上将阁下在作战中的突出贡献。
这枚勋章他一直都没再佩戴过。
因为只要戴上,就会想起庄忱撑着
拐杖,弯腰单手给他授勋,说的那些完全官方的致辞和祝贺。()
他就会想起当时庄忱的动作,想起庄忱说的上将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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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第一次隐约开始理解……当他第一次问候“陛下”时,庄忱是什么样的心情。
……
第四次见庄忱……凌恩完全不想回忆这件事。
“努卡。”凌恩盯着眼前的人,低声恳求,“我只想要这个,你可以带其他所有东西去给陛下。”
十九岁的独立舰队首领跪在地上,一手抱着星板低头收拾,像是没听见。
凌恩单膝着地,向他跪下,膝盖在地面砸出极钝的重响。
努卡的瞳孔缩了下。
他抱紧所有东西,警惕地盯着这个忽然古怪起来的混账:“你可以去和陛下要。”
他会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墓碑前,如果凌恩真这么想要,不该跪他,应该去跪陛下。
直到现在,努卡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凌恩中途就离开了葬礼,那之后就一直在收集陛下留下的碎片——这件事说合理也合理,但说奇怪也很奇怪。
凌恩一直在寻找记忆里的庄忱,却不去和其他人一起用柏树枝蘸清水,凌恩甚至没有去陛下的墓前。
凌恩不去墓前见伊利亚的陛下。
“你可以去问陛下要。”努卡盯着他,“为什么来求我?”
凌恩掌心的伤口再次崩裂,这一次的伤口没有愈合。
他剧烈喘了两口气,脸上终于彻底失了血色——仿佛是什么不论如何都无法躲开的事,终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