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抬头看向身旁不知不觉间已再度苍老的朱怀民。
“是因为王爷?”
朱宗廷缓缓开口问道。
朱怀民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身看向身旁的朱宗廷。
“这一天早晚都要来的。”
“现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些许罢了。”
“那位稳坐于东方的主,能容得下一个小小的王家。”
“但其无论如何都容不下咱们朱家。”
“更何况,这次发难的并不仅仅只有那位稳坐于东方的主。”
朱怀民缓缓抬起头望向云中郡所在方位,口中缓缓低声道。
朱宗廷微微转身,顺着朱怀民的目光望去。
这一刻,朱宗廷心中再无丝毫疑惑。
朱怀民口中那位稳坐于东方的主,无须细思便可猜出其名。
那人赫然正是东宫之主、当今太子许雍。
诚如朱怀民所言,许雍可以容得下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家。
但其万万容不下一个身为一郡世家之首的朱家。
即使没有许奕迎娶朱婉宁一事。
随着朱家与燕王府的合作越发紧密,两者之间的关系愈发的亲密。
今日这一幕依旧会发生,只不过稍晚一些罢了。
而朱怀民口中另一个推波助澜者。
则是那位于云中郡的赵王许成。
郡守、藩王本就互不相容,至少明面上如此。
试问。
此等背景之下,又有几人可容忍本郡执掌一郡民生、军权之人,乃是他王姻亲。
莫说两者不和。
纵使二人亲如兄弟,亦会心生嫌隙。
而在一太子、一藩王的联合攻势下。
朱家之人纵使用尽浑身解数,怕是也难保官职不丢。
思及至此。
朱宗廷心中不由得生出浓浓担忧之情。
“爷爷,我父亲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朱宗廷眼含担忧地缓缓转头看向一旁凝望云中郡方位满脸惆怅之意的朱怀民。
朱怀民闻言脸上惆怅之色瞬间全无。
“那两位虽势大,但咱们朱家身后的那位,又岂是易于之辈?”
“莫要忘了前段时日方丢了身家性命的郑国公。”
“此事闹到最后,无非丢官罢了。”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此事于咱们朱氏一族而言,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朱怀民缓缓转头望向沮阳城东,布满老人斑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朱宗廷的手臂。
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初闻此言。
朱宗廷心中不由得一愣。
待细细品味后,心中担忧之情瞬间消退大半。
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朱怀民前半段话无非是在提醒朱宗廷,许奕远非世人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其于朝堂之上,并非毫无势力。
若其真的如世人所想象的那般于朝堂之上毫无实力。
那又该如何解释前段时日郑国公季开之死?
一位远离京师两千余里的藩王,凭借一纸弹劾奏章,些许罪证、证人。
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扳倒一位世袭罔替的国公?
且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将此事办成了铁桉。
将那世袭罔替的国公举家铲除?
朝堂之上,哪怕最细小的一件小事,其背后的复杂程度都远远超出世人的想象。
更何况此事牵扯到的是那拥有着世袭罔替之权的国公。
别的暂且不提。
郑国公一事,若有人存心拖延,其至少可寻出来千百种拖延妙计。
可偏偏此事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彻底结了桉。
这背后代表着什么,明者自明。
于朱宗廷而言,许奕越是强大,对其对朱家自然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然。
朱怀民的后半段话,却着着实实令朱宗廷犯了难。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丢官并非一件坏事?’
朱宗廷低声喃喃两句,随即快步追上渐渐远去的朱怀民。
“孙儿愚钝,还望爷爷解惑。”
朱宗廷快步行至朱怀民身旁,深深拱手行礼请教道。
“无须困扰,时至自解。”
朱怀民脚步不停,轻笑着摆了摆手。
话音落罢。
朱怀民缓缓行至益阳院内。
待院外寂静无声后。
朱怀民立身于益阳院内,静静地望着朱宗廷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