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家的老胳膊老腿, 就这一下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她踉踉跄跄想要起身,却又因为双手被绳索紧紧绑缚在身后而显得无比笨拙。
但听着谢安朔居高临下的言语,徐瑞家的哪里敢有半分迟疑?
她只能忙慌慌骨涌几下, 扭曲地跪在棺材里:“表少爷, 我说。”
“是吴管家,那年吴管家说要带表小姐到长安街上看灯去,其实私底下找了个人牙子, 说是……说是……”
谢安朔眸光一颤, 指尖早已嵌在掌心中掐得发白:“阿正!”
阿正二话不说,举起铁锹便将一铲土扬进棺材里头。
周围几个下人见阿正举了铲子,便也纷纷开始往棺材里头填土。一众人的动作皆是干净利索, 周遭不剩丝毫人语,只有铁铲和土石的碰撞声。
转眼之间, 半个棺材已经被土淹没。
徐瑞家的一愣, 即使想逃也站不起身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前瞧起来文质彬彬细声细语的表少爷, 竟如此果决, 是真能将她活活埋在这。
她登时浑身一凉, 只觉得眼下已是死到临头。
徐瑞家的再也顾不上飞扬的尘土漫进她嘴里,只顾着磕头如捣蒜, 将棺材板磕得“咚咚”作响:“表少爷饶命,求表少爷饶命。”
“是吴管家说你们谢家完了,不必养着表小姐那个累赘, 所以叫我给表小姐喂安神药,又找个人牙子把表小姐卖去京城外头, 说若是有人家要就做仆婢,若是没人家要,就送到花楼里头伺候人也能换几个钱……”
“卖去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 只是后来我隐隐约约听见我们家徐瑞跟那人牙子喝酒时说‘谢家小姐中看不中用,病恹恹的没人肯要,早晚都是个病死,与其找郎中浪费银钱,不如拿席子一卷,索性扔到乱葬岗子去……’”
“表少爷,我知道的可全都说了,求求您,千万别叫吴管家知道,不然我跟我们家徐瑞就全都没命了。”
谢安朔听着徐瑞家的字字句句,面上的神情似乎并无变化,可实际上却早已经牙关紧扣,目光中淬满了恨。
兰序自幼被家中视若珍宝,更因为她胎中弱症病不离身的缘故,父母总觉得亏欠良多,从来舍不得兰序吃半点苦。
可谢家一朝落势,被他们捧着呵护着,好不容易才长到五岁的兰序就被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虐待到尸骨无存。
他怕兰序死了也不能回到他们身边来,飘荡在世上做没有香火供奉的孤魂野鬼。
可他更怕兰序还活着,那些青楼妓馆中对付女子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耳闻,兰序若是被卖进这种地方,那才真真是生不如死。
“我妹妹那年还不到五岁。”
“你们口口声声叫着表小姐,却给她喂安神药,还不找郎中替她医病?”
徐瑞家的满脸是土,早已吓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表少爷,这全都是吴管家叫我们做的,我也是没办法呀。”
“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吧。”
谢安朔冷眼望着,一时不置可否。
谢家分明已经回到京城,东山再起有十年了,可这十多年兰序过得是什么日子,他没办法再往下想一星半点……
谢安朔一窒,顿觉心下只觉得有一把钝刀子在使劲割,一下连着一下,直剌得他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着声薄唇翕张:“你们找的那个人牙子叫什么?”
“赵,是姓赵的。”徐瑞家的好似竹筒倒豆子,只恨自己没能张三张嘴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交待出来,“对了,吴管家叫他赵秃子。”
“他如今还在顺天,表少爷要找,就肯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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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缓缓降临,谢府中却是一团忙乱。
谢知行在衙门里头忙了一整天,却还是连补服都顾不上换,急着寻家丁去找谢安朔的下落:“再去寻。”
未几,回家报信的下人姗姗来迟:“老爷,公子黄昏就出了京。”
“公子午后去起了香淞山的那座坟,里头……里头是空的……兰序小姐当年没死,是叫人牙子卖到香海去了。”
谢知行眉头一皱,一巴掌沉沉落在桌上,作势便要大步流星地往外头去:“胡闹,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自作主张?”
“来人,给我到香海去,绑也要把他绑回来,给我找粗荆条来,狠狠地抽他。”
谢云笈连忙牵住父亲的袖子:“父亲息怒。”
“若是兰序妹妹尚在人世,父亲难道不想找到兰序妹妹吗?”
谢知行一僵,生生顿在原地,眼中不由得失神。
“是我这做父亲的对不住兰序,可造化弄人,你入谢家十余载,外人都当你是我谢知行的女儿,你方能平平安安长到今天。望凝不与家中商议便贸然去找,怎能不惹人怀疑?”
谢云笈闻声劝道:“父亲,我本是该随着贺家一同湮灭的罪臣女,是得了您和母亲的庇护,又侥幸占了兰序妹妹的身份才有今日。”
“这天佑之幸已是常人求不得的福气,母亲为着兰序妹妹卧病多年,若是因着我再令兰序妹妹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