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酪与糖霜和在一起熬滤,此外还要做上诸多旁的工序,最后才能裱成带着纹路状似鲍螺的点心。
装进匣子里头,倒不似是点心,反而像是闺中女子的精细首饰。一块下去,乳香浓郁,入口而化,实在是沃肺融心,沁人心脾。
佳人得馈赠,佳撰聊表心。
谢家公子既然命人送酥油鲍螺来,想也不是平白无故了。
冯嫣上前接过点心匣子:“酥油鲍螺是我最喜欢的点心,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下人没料到冯嫣会捷足先登,不禁有些茫然地望向谢云笈。
谢云笈轻笑:“既然是冯小姐的挚爱,我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了。”
冯嫣喜事临头,一时也顾不得细思谢云笈话里的意思。
“这毕竟是谢公子的一片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云笈抿了抿薄唇,眸中神色沉沉,却还是从唇角挤出一丝弧度,朝着冯嫣轻笑一声。
“是了,兄长孑然一身自是长久不得,早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嫂嫂。”
冯嫣乐昏了头,随即便又道:“日后我的就是谢小姐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客套。”
冯嫣话音未落,手里的酥油鲍螺忽被人抽了个空拿走。
“失礼了冯小姐,这酥油鲍螺还是不要用得好,滴酥油腻,免得吃坏肚子。”
“时辰不早了,冯小姐该早些回府休息,不该四处闲晃。”
冯嫣闻声抬头,便见谢安朔正立在她面前。
谢安朔仍旧如同她当初见到时那般,长身玉立,玉树临风,可他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眸子里更是冷淡如霜。即便他朝她说着谦恭有礼的言语,可听在冯嫣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眼前仿佛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冯嫣不禁愣住。
谢云笈微微蹙眉,连忙牵住冯嫣的手,将一整盒酥油鲍螺夺回来塞进冯嫣手里:“冯小姐勿怪,兄长往常从不这样,他定是在衙中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才会言语冲撞。”
“咱们坐了一下午,冯小姐定也累了,请跟盼星到我屋子里歇一歇。”
盼星闻言,生怕有一星半点变故,忙不迭引着冯嫣往花园外头走。
谢云笈便要随着一道儿离开,谁知方才抬脚,就被谢安朔猛然牵住。
她瞧了瞧谢安朔扣在她小臂上的手,又抬眼望着人群走远,方皱起眉头:“兄长今日实在无状,倒是不像平日的模样。”
“兄长不该如此,会吓到冯小姐的。”
花园里昏昏沉沉,四下除过草木,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安朔垂眸望着谢云笈:“旁人怎么样,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那酥油鲍螺既是我送给你的东西,旁人就不配沾分毫。”
谢云笈避开他的视线:“兄长今日分明不曾喝酒,说起话来却怎么好像醉了?兄长德才兼备,温润如玉,总不可能一直像如今这般耽误下去,更不该不替自己考虑,做今日这般无状之举。”
谢安朔气笑出声:“我今日缘何无状,你会不知道?”
谢云笈眸色微沉,使劲挣扎了几下:“你先放开我。”
“兄长早晚要娶妻,就不该没有分寸。”
谢安朔攀着她的手却半分也不肯松开。
他声音是冷的,早已没了人前的温雅端方:“云笈,这些年我只当你同我一样克己复礼,原来你竟是这么盼着我娶旁人为妻的么?”
谢云笈默了默:“便是不盼着,又能如何?”
“只要兆奉陈案不平,我就永远只能是谢家的小姐,永远只能是你的妹妹。父亲母亲恩养我一场,容我顶着这谢家女儿的名头活在世上,难道你要我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人伦,为了自己欢喜,就亲眼看着你一辈子耽搁下去?”
“我说过,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去查。”谢安朔蹙着眉头,“我的妹妹是我的妹妹,可你是你。”
“就算是顶着谢家女儿的名头,云笈和兰序也是两个人。”
“一些时间是多久?如今朝野太平,孤身翻案无疑螳臂挡车。若是一辈子都查不出来呢?你想过没有?”谢云笈沉沉甩开了谢安朔的手,“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些道理难道还要我来说给兄长听吗?”
谢安朔听着她的言语,忽然没来由地笑了。
“真的要花一辈子又如何?我就是查一辈子也并无不可。”
他声色淡淡,不辨悲喜:“要不要去查,去不去娶妻,本就是我的事。你既知我是兄长,便不该对兄长如此置喙。”
“云笈,自小到大,生离死别命悬一线的事,我见得太多了。”
“兄长终究是兄长,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