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天气渐凉。
昨夜是今年头一场秋雨,竟是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前几日凤阳殿内还是暑热难耐,今早起来便觉出丝丝凉意了。
“好爽快的雨!”
瑾瑜站在廊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院子里一片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草木香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通透起来。
除了她从宁夏带来的三个人,皇后又另安排了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在跟前听用;也亏得她进宫前有所防备,提前将那四个宣府的探子放到宫外,不然真是全被困死在这了。
宫人没有独立的房间,通常是随主子住在配殿边上的耳房里。宫里规矩多,她们又是生面孔,只要出了凤阳殿的门,无论去哪里都会被各种盘问;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瑾瑜暂时就没给那三人安排差使,因此打听消息、联络密探的重任就落在小刀一人肩上。
宫女们正忙着清扫院子里的落叶,见瑾瑜出来了,桃子主动上前问安。她是枢密院众女官当中最机灵的一个,趁着伺候早膳的空当,跟前没有外人,便凑上来轻声问道:
“宫墙这么高,又戒备森严,外头就是有消息恐怕也送不进来……都好几天了,咱们就只这么等着不成?”
瑾瑜慢条斯理道:“你要相信小刀。”
说起小刀,她们都是服气的。就像上次去盯巴图孟特儿的大营:她们轮流盯了一宿都没觉出什么不对,而小刀只是远远地骑马转了一圈,就看出他们已经有了撤兵的打算——无论是观察力还是实战经验,都是她们远不能及的。
但如今小刀已经出宫三天了还是毫无音讯,怎叫人心里不慌呢?
瑾瑜安慰道:“她大概是去找她的下属了吧?”
看得出来,桃子是真的着急:“长使大人那边可有什么指示?”
“没有。”
“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等。”
桃子的表情有些失望。
她是个急性子,执行力极强;但一闲下来就特难受,百爪挠心。尤其是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翻墙逃跑,这种死水一潭的日子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这几天当真是消停,小刀没消息,郑贵妃也没再来,连钱景都没再露过面,好像全世界都把凤阳殿给忘了一样。
这时,从坤宁宫来了个小丫头,送来一盒样式新巧的点心,皇后娘娘赏的。
皇后性情敦厚,待人也十分和善。凤阳殿离坤宁宫最近,有时做了好吃的便会打发人送过来。
瑾瑜眼珠一转,对身边的桃子说:
“走,跟我谢恩去。”
桃子一听要出门顿时来了精神,答应一声,赶紧取了把伞在后头跟着。
天色依旧阴沉,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金黄的琉璃瓦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大红的宫墙比平时的颜色显得更深了,透出一股浓烈而深沉的庄重感。
皇后本名曾庆仪,是江浙一带的织户出身,家境贫寒。据说自当太子妃时起便不得宠,膝下无子,只有个收养来的女儿,封号素月公主,视如己出,如今刚满十岁。
皇上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回,坤宁宫里冷冷清清。
瑾瑜扑了个空,皇后没在寝宫,只有位嬷嬷带着公主在院子里玩耍。
那嬷嬷瞧着五十来岁,又高又胖,面色红润,头发灰白参半,梳得一丝不乱——瑾瑜望见她,莫名就想起儿时也曾有过这样一位奶妈,也是如她一般壮硕的大身板,一样亲切而温暖的笑容;在炎热的夏夜里摇着蒲扇,嘴里呢喃着含糊的歌谣,却总是比自己还先睡着……
儿时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她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望见天真无邪的素月公主,竟宛如见到儿时的自己——我也曾是个那样单纯快乐的小姑娘啊!然而时过境迁,至亲已失,我不得不在一夜之间长大,从此便再也回不去了。
“回郡主的话,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清凉亭,请您过去说话。”
宫女的回话瞬间将瑾瑜拉回现实。她应了一声,匆匆收拾好已经走远的思绪,带着桃子往御花园去了。
正好,郑贵妃也在。
钱景的话,她并未全信。毕竟那老家伙过于精明:皇后和贵妃都对他没有威胁,而顶头上司许方和最不待见太监的杨首辅才是最大的敌人。
所以,和亲这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瑾瑜必须亲自去验证——不为别的,起码要先知道敌人到底是谁,才好继续布局
哪知刚到御花园,才没走出几步,铅色的天空便又开始飘起雨丝。
桃子撑起伞,二人不由加快脚步。
没想到雨势来得迅猛,桃子一手举着伞,只顾躲着脚下的水坑,却不妨她的衣裙已被雨水湿了半边。
二人有些狼狈地走到游廊下,瑾瑜湿了左边,桃子湿了右边,谁也好不到哪去。
“你啊你……”
左右无人,耳边一片水声,瑾瑜没好气地数落道:“你几时见过打着伞还能把主子淋成这样的宫女?”
“诶,淋雨又不是挨刀子……要真是下刀子,我肯定保证你毫发无损!”
见她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