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守谦盯着沈微澜,沉默片刻,开口:“那就劳沈进士带上卷宗,随我走一趟内侍狱了。”
沈微澜将卷宗收入竹笥,侍卫正要押解他出门,却被李缬云拦住。
“沈郎虽无官职,却有功名在身,岂能任你们当人犯押解?”李缬云横眉怒对梁守谦,“他可以跟你去内侍狱,但必须由本公主亲自送他去!”
“这……只怕于礼不合。”梁守谦皱眉。
李缬云傲然一笑:“本公主从不是尊礼之人,何况世人都知道,沈郎是我的人。”
她掷地有声丢下一句,不由分说,挽着沈微澜的胳膊往外走。
此刻,原本供沈微澜居住的客房里,得吉盯着《解梦书》上的一句话,愁眉不展。
梦见镜子暗而无光,凶。
郎君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正忐忑不安,忽然窗子被人敲了两声,从屋外掀开:“得吉,你家郎君被枢密使抓去内侍狱了!”
窗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是澧王府里一名和他交情不错的小内侍。
“枢密使?”得吉望着那内侍,半信半疑,“不可能吧,我家郎君替枢密使破过案呢,他会这么不念旧情?”
小内侍嗤笑:“你发什么春秋大梦,枢密使那样的人物,差遣你的时候赏两个笑脸已是顶破天,跟你哪来的旧情!”
得吉愣住,瞬间想到暗而无光的镜子,脸色煞白地冲出客房。
他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澧王府门口,刚好看到公主车驾离开。
一位身穿紫袍的官员领着侍卫殿后,威风凛凛的模样想必就是枢密使了。
得吉刚要追上去问个明白,后衣领就被一只手拽住,扯着他躲到了角落里。
“知道那是谁吗,你不要命了?”
得吉转过脸来,看到一脸严肃的琉光。
他瞬间鼻子一酸,颤声道:“知道,那是枢密使,他把郎君带走了。”
“你别急,没见公主也跟去了吗,沈郎君不会有事的。”琉光安慰他。
公主特意留下她,为的是监督膳房炖煮汤药,防着有人对澧王殿下使阴招。
她领了命令,特意守在这里,就是担心得吉知道沈郎君被带走,冒冒失失冲撞了枢密使,落得个脑袋搬家的下场。
“枢密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家郎君……”得吉吸着鼻子,抹了把眼泪,“我家郎君明明帮过他大忙,还好公主靠得住……”
琉光默默看着得吉,她和他就是长安城里两只小蚂蚁,遇上事儿哭一哭就算了,也没甚道理可讲。
得吉也懂,很快便情绪平复,泪汪汪看着琉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琉光若无其事:“路过,就看个热闹咯。”
得吉眨巴眼:“那你……又怎么会认识枢密使呢?”
琉光愣住。
得吉忽然神色一惊,结结巴巴问:“难道……宦官也逛青楼吗?”
琉光被噎住,硬着头皮点头:“对,宦官可喜欢逛青楼了!”
另一边,公主仪驾直入内侍省,李缬云亲自陪着沈微澜进入内侍狱。
内侍狱里暗无天日,不断回荡着惨叫。
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不明恶臭,李缬云用帛巾掩住口鼻,陪着沈微澜走进牢房。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不让照白去给父皇报信?”她踢踢地上的稻草堆,一脸嫌弃。
沈微澜莞尔一笑:“来这里,才能打个出其不意。”
他放下竹笥,开始动手解腰带。
这也太出其不意了!
李缬云震惊地睁大眼,连手里帛巾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你,你这是干什么?”
沈微澜脱下外袍,铺在稻草堆上:“公主既然要陪着我,总得有块干净地方坐。”
“哎呀,我也没那么挑剔……”李缬云娇嗔,看着他为自己细心张罗,心里甜丝丝的,连带着眼前的监牢都成了花前月下的美地,陶陶然在他外袍上坐下。
沈微澜也在稻草堆上安然落坐,打开竹笥阅读卷宗。
他一身素白中衣,如白鹤栖于野,泰然自若,处惊不变。
李缬云在一旁托着下巴,专注地看他:“你说要从卷宗里寻找新的路,是不是找到了?”
沈微澜抬眼与她对视,只消一个眼神,李缬云就明白了。
她不由笑道:“原来你进这蛇鼠窝,是想引蛇出洞呢。”
话音未落,牢房外的走廊尽头忽然传来开锁声。
李缬云抬起头,竟看到郭贵妃搭着梁守谦的胳膊,趾高气昂地走到牢门外。
她想到自己方才的话,这要命的节骨眼上竟忍不住想笑,只能拼命低头。
郭贵妃隔着牢门栅栏,得意地看着沈微澜:“沈进士,那日你在东宫口出狂言,可曾想到今日身陷囹圄?”
沈微澜淡然翻阅卷宗,连头都不抬:“沈某无需多想,娘娘让我进内侍狱,必然有娘娘的道理。”
他无视郭贵妃,举手投足皆是漠然。
郭贵妃一阵窝火,怒极反笑:“呵呵,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识时务!”
她看向李缬云,厉声呵斥:“出来,回你的朱镜殿去!”
“不,除非娘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