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宛如清晨的泡影,不消多时便自然散去,而后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季。不知是何缘故,这些年的夏季总是格外煎熬,而对于准备出兵徐州的汉军来说,尤其如此。 自四月初夏开始,国家征调的各路大军陆续入驻睢阳,而先一步抵达睢阳的关羽、赵云等将帅,一面清点物资,一面不断地向徐州淮南派遣密使与斥候,打探吴人在两地的布置。虽往来相距四百里,但潜伏的密使却仍得一周一报,斥候则三日一探,两月下来,往来跑死的马都有数百匹,很快军情就在睢阳堆积成山。 而朝廷大规模的动作也已引起了吴人的注意。都督徐州的刘晔派人侦查兖、豫两州,先得知有大量物资调往睢阳,而后又有大军入驻,他察觉出不对,又立马在彭城、下邳等地拷掠百姓,搜得了十余密探。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季汉军将要对江左展开大战,故而他连忙上报孙权。到了五月,孙权率幕府群僚大张旗鼓地入驻寿春,后在淮河两岸执行严格的戒严,令各县皆阖城自守,所有百姓皆强征入军,由典农校尉专门管理。至此,两军都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 但极不凑巧的是,天气似乎在向着吴人一方倾斜。到了六月时间,彭城周遭突然飘来一阵疾风骤雨,就好像海浪卷到了彭城一般,一连下了好几日,却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周围的水情也随之变化,水位大大升高,不止是艨艟斗舰趁机开入徐州,甚至有两艘楼船也趁势开入了泗水一带,停靠在下邳城南。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令关羽大感棘手。毕竟这不仅意味着秋水退潮的时间大大延后,缩短了汉军攻城的时间,连道路也变得不利于骑兵奔驰。当然,更重要的是影响了军队的士气,百般天气中,唯有雨雪最让人气馁,也极易滋生瘟疫。故而这些时日里,关羽常常带亲卫巡视各营,以维持三军士气与军纪。 雨足足下满了一个月,一直下到了七月上旬,直到七夕这天,天汉才堪堪放晴。久违的阳光洒下来,大地上的水洼顿时如繁星般闪烁,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水香,令人如饮甘醇。而这个时候,刘燮的使者也已经到了,他是踩着泥水来的,到达睢阳时,腿脚处沾满了泥点,而卸下的蓑衣绑在马背上,还正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使者到营中歇息了一会,等见到关羽后,当即问说:“陛下已做好移驾准备,元帅何时准备出征?”这是刘燮事先与关羽商议好的,一旦关羽决定作战时日,刘燮就率众出镇睢阳。关羽沉吟片刻,心想,大雨方停,退潮往往须二旬不可,但天子显然等不了那么久,于是就回道:“这样吧,你去禀告陛下,就说十日之后,等道路干了些,我便率军东行。” 送走使者后,关羽便在军中召开军议,与众将说起开拔一事,他道:“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令我等在此白白蹉跎时日。但朝野殷殷期望,百姓元元之心,已由不得我等在此等待了。眼下兵马已齐,粮秣成山,已无后顾之忧,诸君但行军令,立功沙场,日后谈笑子孙,百代流芳,必成佳话!” 众将得闻,皆诺然应承。唯有司马懿却面露狐疑之色,他等散会之际,从人群中去而复返,向关羽请教说:“元帅,此时出兵,原定的计划当如何安排?” 原来在此前,关羽与诸将商议东征的策略,曾提出奇袭一策。他以为,眼下大军云集睢阳,必然有吴人斥候监视,以此来判断汉军的具体动向。故而大军可以以此作为误导,大军在正面延宕时日,而在北面另派一支奇兵,自琅琊、东海一带突然南下,攻占海西、淮辅等地,做出要断去吴人归路的假象,这就令吴人前后受迫,军心大乱。但夏秋之际的这场大雨,不仅耽误了进攻的时间,也导致了这个计划丧失了条件,所以关羽已有放弃的想法,才令大军准备直接开拔。 关羽与司马懿接触了数月,知道他为人内敛,敢为人先,不禁问道:“以仲达之智,想必知道我的想法,又何必明知故问?眼下战机已失,你却还想领兵去袭吴人?” 司马懿颔首道:“若元帅不弃,懿愿领此重任。” “恐怕已经迟了,从睢阳去章武,要多绕数百里路程,你今日启程,路上又走不快,一撞到斥候,恐怕就是羊入虎口啊!” 司马懿笑道:“用兵一事,岂有常哉?重在因时制宜,临机应变。虽不能自青州绕袭,但大雨如此,吴人也必不设防。我领兵自南面出,走蕲县、符离一带,突然跨过泗水,去袭击下相。只要夺下城池后,上游的彭城、下邳也势必惶恐不安,我只要坚守数日,元帅大军一到,吴人就只能出来野战,这不也是符合元帅的设想吗?” 关羽斟酌片刻,很快下定决心,问道:“仲达需要多少人?” 司马懿立刻回说:“下相小城,我带五千骑领十日干粮走在前面,元帅另择人再派两千骑带一月粮秣跟随在后接济,懿可下军令状,必能攻克。” 当夜,司马懿领先锋悄悄离开睢阳大营,为了避免受到吴人斥候打探,他们当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