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你想要你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更让陈璋恐慌,他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但他一想起这件事,整个人都茫然得如同置身于苦海之中,很快就被波涛所淹没了。但他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挺直了腰说:“我只想让他没有烦恼……”他很快哽噎住了,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这让他感到自己是个孩子,但唯独在陈冲面前他不想有这种感受。 陈冲却不得不开始他的说教:“含贞,你还年轻,路还很长。可世上很多人已经无路可走,甚至活不过今夜……” 可话语很快被独子打断了,他叫骂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他刘家的江山,轮得到我操心?等你当了皇帝,再来和我说这些吧!” 然而这句话却激怒了陈冲,他离奇愤怒,以至于热血涌上头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左手就已然扇了陈璋一巴掌。他揪着陈璋的衣领,用空前尖利的声音喝道:“谁说和你无关!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的土地,都和你无关,那你还为什么活着?!” “你看你,现在是多么样子!你知道我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我要你爱世上的所有人,再让世上的所有人爱你!我要你站在人群中,应该所有人都对你真诚的欢笑,而不是你去用虚伪的面具去欺骗!我要你感受到自己不可或缺,首先就要学会去付出和谅解!” 说到这,陈冲的语气慢慢低落,他忽然也想嘲笑自己了,但他心中的痛苦更甚。陈冲把拽着衣领的手松开,又用伤感的语调说道:“你觉得我对你不闻不问,我真想把我的心挖开给你看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可能不在乎你?但我不止是你的父亲,我对路倒尸所负的责任并不比我对你的乃至万年的更少。当然,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一个好的丈夫,这些我都承认。但你能不能替我想一想?体谅一下我的苦处?” 这是陈冲头一次对陈璋说了这么多话,以至于陈璋全然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继续反驳,但他看着陈冲的神情,却忽然又感到羞愧了。第一次,一刹那间,他同情起父亲,替他设身处地想了想,就不禁为他难过了。但是他能够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呢?陈璋垂下了头,一时沉默了。可很快难堪与愤怒又冲上头来,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弱势的一方。 此时黄昏已尽,山道阴森,寒风愈发猖狂,不断地在原野中煽动摄人心魄的鬼叫。但父子两人都不为所动,依旧这样站在公主的墓前,相互对峙着,仿佛谁动了就输了。 陈璋终于又理清了思绪,哂笑着道:“是啊,只要你摆出一副为国为民的虚伪面孔,就可以说都是别人的错了。你知道太学里同学私底下怎么猜测你的吗?说若是吃人可以救国,你大概能比臧子源更甚,活吞妻儿都不在话下呢!这就是你所谓忧国忧民的回报。” 陈冲闻言,身上的血都凉透了,他缓缓摇首说:“含贞,他们怎么想我管不了,但你是我儿,这话我必须和你说。” “人于尘世就好像暗室点灯,灯越多,暗越少,反之亦然。如果你眼中尚有黑暗,那定然是你不够光明。” 但陈璋已经不想再和他谈下去了,他最后说:“你看你这些话,世上有几人会信?你还是对着死人去说吧,他们大概会感谢你的。”说罢,就转身走下山道,身影在林中消失,再也没有回头。 陈冲没有拦住陈璋,听到“死人”两个字的时候,他忍不住回首去看万年与蔡琰的坟墓,两名亡妻都没有给他回答,但陈冲知道回答。这时候他想,也许陈璋说得不错,至少她们是不会感谢自己的。 陈冲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山回府的,他回到董白的小筑内,当夜就生了一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