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先对自己致歉,而后问自己有何喜好?吃过没有?当时她不知所言,只是盯着陈冲看。这人竟笑了,忽然转身出去,回来时端了两碗汤饼,对她郑重其事地说:“我吃饭口味颇重,还望你多多包涵。” 当时的汤面是陈冲亲手做得,蔡琰当时念以为爱,不过现在想来,他对常人都是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蔡琰想:可惜啊,现在他还是太忙,也不知何时才能闲下来,若能长居家中,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不知不觉间,陈冲已经将书表写完,外面的风声也小了些,但灰霾还是很大。陈冲将表文封函后,信手拿过一本书,但他显然无心阅读,翻开几页就对着门外愣愣出神。蔡琰问他:“还在想战事吗?” 陈冲摇摇头说:“是,也不是。”他顿了顿,继续慢慢道:“我在想此战若得胜了,我该如何安排呢?阿琰,我平生所愿,无非是国家一统,黎民安堵。虽说也有做更多的念头,但现在想来,后人的历史,本来也是后来人书写的。对我而言,更有用处的,不如着书立说,开学教化吧。” 而后他说:“待玄德回来,再过两年,抚平南方州郡后,我想辞去官身,回颍川去,把阿父三叔等人一起接回去,你觉得如何?” 蔡琰觉得很好,但她想了想,又问道:“可长文(陈群)怎么办?” 陈冲说:“长文就待在朝中,他有些才华,能做些事情。如今也年轻,闲不下来。他十三岁时便立志,要做到三公一样的人物,他会如愿的。” 说完这些,陈冲整个人都有些放松,人斜靠在榻侧,静静地回想过去。言语便是这样奇特的事物,不说出来时,总以为徘回不定,可一旦说出,决心便好像有了沉淀,无可更改了。 过了一会,夫妇两人去后院看望陈夔。陈夔已经很老了,他原本就削瘦,最近又染上了肝病,食不下咽,调理了很久,最近也只能喝些粥食,以至于颧骨深陷。但他的精神倒还好,陈冲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有心情陪伴陈时、陈章两个孙子。 如今陈时已有七岁,陈章也三岁了,与陈冲相处起来,他们都更爱缠着陈夔。陈冲并非是不苟言笑的父亲,而与之相反的是,陈夔为人反而更为肃穆庄严,可老人的慈祥终将这一切都抹平了,此刻的他给两个孙儿手剥柑橘,自己却一口未尝。 陈冲进来有一会儿了,正在胸中斟酌与阿父的言语,陈夔忽然抬首说:“我昨天梦到尔祖了,他托梦给我,说你最近凶险缠身,须多加小心。” 陈冲一惊,思虑的言语都被打散了,虽然自己也梦到过祖父陈寔,但他醒来时,几乎已记不清祖父的模样。他低首说:“我明白。” 父子一直相处到晌午时分,风灾才渐渐平息,沙尘从空中散落如烟,与地上的冰水凝成一团,但天空仍是乌云密布,看不见太阳。 一家人一齐用过午膳后,陈冲换了身黑色袍服,将上午写好的书表置于袖袋,随即叫上田昭吴昱几人,便要进宫去面圣呈表。 陈冲牵了马出门,还未上鞍,忽闻北面有“吁吁”的驾马声,便又在原地站定,往北面望去,正见一人身穿信使衣装,从厨城门处疾驰而来。 这人几乎是以坠马的姿势跳下来,连滚带爬地到陈冲面前站定,递上一封黄色的帛书,陈冲接过手时,发现帛书温暖湿热,原来已被信使的汗水浸湿了。 不待陈冲打开,信使已叩首身前,急声说道:“禀使君,河南急报,大将军于渤海战败,又渡河失坠,染上风寒,大军惶恐,正急撤向陈留!” 陈冲如遭雷击,而后迅即打开帛书,一面问道:“这是几日的消息?大将军现在身至何处?可有消息?” 信使羞愧道:“冰雹封道,我路上不得已延缓了五日。想必很快就有后文赶到了。” 就在陈冲收到消息的同时,董承的密使也抵达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