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樱从始至终端正且安静地坐着,不过她好像不小心咬破了嘴巴,现在舌头上甜甜腥腥的。 随着耳坠端正地垂在樱的脸颊两侧,她身后的女人们像是被重新按下了播放键一样继续忙碌起来。 樱被拉着站起来换衣服,身上简单到寒碜的细纹和服被扒得干干净净,□□洁白的身体站在一室绫罗绸缎间,她是被奉上的羔羊。 层层叠叠的衣服像花瓣一样,将樱裹得密不透风,她默默地数着层数,双眼空茫地望着窗外,夜色像最浓的墨汁一样从门底和窗缝淌进来,缠上女人们雪白的薄袜。 墙角的烛火突然摇晃了一下,纷乱的脚步迟疑着停止,老妇人转头询问:“怎么了?” 人群后面传来一点软弱的骚动,最后女人们退向两边,露出那个捧着婚服外衣的女人。五条禾子虚弱地露出一个祈求的笑容:“津岛家...没有送来白无垢,他们只准备了色打褂。” 那件给十岁的小新娘准备的色打褂是赤红色,上面的金丝银线真材实料,镶珠缀玉毫不手软,绣工庄重严谨,就算是以五条家最龟毛古板的目光来看都挑剔不出什么错误。 老妇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全套婚服都由津岛家准备是写在契书上的,既然没有白无垢,证明津岛家已经把樱小姐当成了自己家人,没什么不好的。禾子,过来给樱小姐换上。” 她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视线相接之前垂下头去,露出恭顺的后颈。她的目光最后落到樱的脸上,小新娘安静地站在原地,琥珀色的双眼空茫混沌。而禾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听话地走过来,将血一样的华丽外衣披在樱身上。 屋子里的人对着小新娘鼓起掌来,众口一词地唱起送嫁的和歌,灯影摇曳,盛装的新娘面无表情,房间尽头的神龛香烟缭绕,看不清面容的神像笑容慈悲。 . 人散去后,门并没有被合拢,稍有些寒凉的春夜晚风吹进来,些许飘出来的香灰味儿一触而散,带着点渺远得像是幻觉的丝竹鼓乐。应当是正院在招待婚宴的宾客吧,樱微微垂着头,注视着膝头那只栩栩如生的鹊鸟绣像,有点想去碰一碰它金色的羽毛。 在这片极静中,站在屋子角落的五条禾子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简直有些吵闹了。 这个冒冒失失、有些愚蠢却足够忠心的女人是长老的表侄孙女,咒力和术式都普普通通,在十五岁就被打发来看顾樱和辉夫人这对孤儿寡母。她并不能算很坏,只是认为所有五条都应该全心全意地为五条家做贡献。像是丈夫死后就疏于管教孩子、一直靠家族养着樱的辉夫人就稳稳地踩中了禾子的雷点。导致樱即使听话温顺得像个完美的小木头娃娃,也经常会被禾子迁怒。 不过今夜过后,就不会再见到她了吧。樱这样想着,微微侧过头去,对女人说:“禾子姐姐,我想去见一见母亲。” 五条禾子粗浊的呼吸声停了一下,她盯着女孩儿纤弱温顺的侧脸,垂下的眼睫像是收拢的蝶翼——和辉夫人真像啊,那个同样娇弱清丽的女人,即使根本不是咒术师却依旧能够保持那种让人咬牙的矜傲。可惜辉大人死后,她就悄无声息地枯萎了,像这片曲折回环的宅邸中无数失去丈夫的女人一样,化作尘泥孕育滋养新生的五条。这样想着,五条禾子突然觉得樱顺眼起了,毕竟樱也是一名五条,有着和辉大人如出一辙的挺直鼻梁和转折精巧的下颌。 禾子走过来托着樱的腋下把女孩儿提了起来。樱裹着沉重的婚服,一时略微有点站不稳,然而禾子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她扶着自己直起身体,然后牵着手沿着石径走向辉夫人的屋子。 樱似乎有些紧张,她罕见地用力握住禾子的手,好像是要从这位表姐这里寻求些许安全感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虽然她的用力在禾子看来也不过是奶猫般虚软,但是一向牢牢抓着对方手腕的禾子也不免在这种时刻稍稍放松了些,虚拢着那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软嫩小手,一起走过院门。 远远地瞧见辉夫人的屋子亮着灯,有夜风自檐下过,卷入一室落花。 禾子皱了皱眉,有些迟钝地思考着,辉夫人的屋门一向是紧紧闭拢的,她的病症不能吹风,那么此时... 就在这档口,一路上安静顺从的女孩从禾子身边飞向了母亲的屋门,绚烂的婚服反射着灯火,简直像是在燃烧一样。后知后觉的看守并没能及时抓住这只华美的蝴蝶,昂贵的面料流水般从禾子的掌中滑脱。 谁也不知道看上去路都走不稳的小新娘是怎么提着沉重的裙摆飞奔起来的,她将女人的疾呼怒吼抛在身后,身上的钗环叮当作响,耳坠的末端一下一下打在肩头,撕裂的痛苦从耳垂蔓延到侧脸,神经疼痛到麻木,无从感知是否有鲜血汹涌而下,弄污了外袍。 樱成功地赶在禾子抓住自己之前跑到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