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幕之下,火光与杀声漫天。 含凉殿偏居一隅,就算有两三个不长眼的误闯了过来,澜淙卫瑛二人在外头也能轻松解决了。 南宫姣悠然脱去长袍,血红宫裙随风飞舞,像是在为这一场空前的盛事庆祝。 她拿来火折子,一盏一盏点亮宫灯,檐上挂着的,屋内摆着的,慢条斯理,无一遗漏。 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切、开心。 最后拿来高阁之上的天机诏书,任由火舌舔上雪白的纸张,托腮细看,火光在她瞳孔中跳动起舞。 随后一把丢开。 她笑出了声。 天机断去帝王脉。 希望呀,镇国大将军能多撑些时日,让三皇兄在那龙椅上多体会体会,什么是龙威,什么是责任。 什么,是焦头烂额。 也好给她多些时间,让澜瑛阁的情报网、商铺酒肆、镖局漕运,遍布境内四野。 天机诏书不染尘埃,不惧水火,端端正正卷起来,与之前别无二致。 她眉眼弯弯,轻轻放好。 转身,束腰带,盘长发,罩黑衣,最后到门口,提起长剑,托着向外走去。 澜淙卫瑛于宫门两侧,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看见南宫姣后一齐行礼。 南宫姣歪头,将拖至地上的剑一把掂起,握住剑身,飒道:“走,带你们凑热闹去。” 何谓热闹,自是人越多的地方越好。 南宫姣三人一路往杀声最为猛烈、火光最盛的地方去。 那里不是栖凤宫,不是麟德殿,而是松大监于内侍省的值房。 看那老阉贼被五花大绑,南宫姣随手将看守之人打晕,直入内房。 一步,两步,三步。 松大监挣扎抬起头来。 瞳孔骤缩,“皎月?” 如同见鬼一般。 那可是南疆奇蛊,传闻施蛊者损天之寿,他以家人性命威胁太医令下手,按理必死无疑,她怎么能好好地在这儿,还这副装束? 南宫姣轻轻笑了,“几日不见,大监就不认得我了?” 她把玩着剑穗,写意闲适,如同与老友调侃。 电光火石之间,松大监明白过来。 哪是她背后之人不简单啊,分明皎月她本身就不简单! “是你与三皇子提前报信?你如何得知我等谋算!” 南宫姣蹲下身,看着他啧啧两声,“想不到啊,耀武扬威的松大监也有这么一日。你猜,见了我,你还能活多久呢?” 松大监视线跟着向下,忽而看到她手中的剑,熟稔的模样分明就是个经年的老剑客。 一个念头拨云见月,一点点浮于脑海之中。 十日前的雨夜,帝王横死宫中,脖颈一道干净利落、齐齐整整的剑痕,连深度都正正好,多一寸见骨,少一寸无法将颈脉彻底割断。 宫中能有这般剑法的并不多见,他遣神武军挨个儿搜查,希望凶手来不及离宫。 也因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料想凶手受伤的可能性不大。 可他从未想过会是她。 皎月公主,宫中谁人不知其弱小可欺,不祥批命害她亦护她至今,就算是松大监,也数次遇到有不知事的小宫人欺负她。 从小到大,无有间断。 甚至是当初的诸位皇子…… 思及此,兀地,松大监毛骨悚然。 那诸位皇子,如今,仅剩三皇子与四皇子存活。 也只有三皇子与四皇子,没有欺辱过南宫姣。 昔年南宫姣在皇后栖凤宫哭哭啼啼背黑锅的时候,真就像小傻子一般真心实意叩谢皇后恩典。 可结果呢,凡是这般上过皇后栖凤宫、找过皇后评理的人,而今算起来,竟一个个儿的,或因意外、或因兄弟相残、或因获罪而亡,无一幸免。 还有那些辱过南宫姣的宫人,松大监此刻不用多想,就知道定然十不存一。 有着不祥批命作掩护,竟然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个理应首先被疑心的不祥公主! 只当他们是沾染不祥,老天报应。 世间少有不信命之人,尤其宫中,越是接近权力巅峰,人与人之间倾轧得越厉害,就越是信命。 甚至,渐渐地,连松大监这样得知内情的人都讳莫如深,忌讳不已,何况他人呢。 他想起骤然死去的帝王,想起在这个节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