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南耳根染上一层可疑的绯红色,急忙否认:“我随口问问而已。我见李兄如此相貌堂堂,想必家中姊妹也是沉鱼落雁之貌,沈某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他在说什么? 他怎么就问出来了呢? 她家和裴家是世交,那这种事他应该先跟裴温书打听才对,万一……万一她误会自己要娶她妹妹可怎么办? 不行不行,一定要解释清楚,可这要怎么解释呢? 沈笑南暗自懊恼不已,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张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竟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手足无措这个词的意思。 月色昏暗,徐婳却没看到他的不自然,但也能感觉到这个状态不太正常,正想继续调笑他几句,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喝彩声。 不远处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夜市街了。街口处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中央的空地上隐约可见人影翻腾起落,偶有几道火光腾空而起,在夜色下宛若猝然盛放的鲜花焰火,煞是好看,引起众人又是一阵拍手叫好。 徐婳张望了一番:“前面是到广阳大街街口了吗?原来这就是夜市,好热闹啊。” 沈笑南正在踌躇懊恼,手心全是冷汗,猛地听到她转移话题愣了一下,随后顺着她的目光向前望去,了然道:“夜市街上日日如此,像个不夜城一样。夜里一条街的花灯都亮起来以后反而比白日里更好看。尤其是近日多了很多西辽和胡人的杂耍艺人,比往常更热闹了。” 徐婳展颜笑开:“或许这就是和亲的意义。” 诚如沈笑南所说,她静阳公主的名声并不好。 自从在七岁那年中秋宫宴上她意外得知一些真相后,这十年来,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娇纵跋扈,让自己浑身长满刺,以便让惠妃少找自己麻烦,少让父皇和太子哥哥为自己操心。 至于名声好坏,她并不在乎。 但即便她再娇纵,身为一个公主的职责她还是知道的。 食可果腹,衣能蔽体,幼有所养,老有所终。百姓安居乐业,商贾丰衣足食,城内人声鼎沸,边境鸡犬相闻,端得一副盛世太平景象。 牺牲她一个人的婚姻又算什么呢? 值了! 沈笑南疑惑:“李兄似乎对静阳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徐婳眼睛都不眨一下:“婚嫁之事本就容易引人遐想,更何况静阳公主和亲西辽可是现在京中第一大事,我一个市井小民,对宫廷八卦上心有什么奇怪。” 沈笑南想了想,嗯……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徐婳指了指右边的分叉路:“我记得从广阳大街往右走,再拐过三个路口就是裴温书家了吧?” “没错。”沈笑南点点头。 “方才怎么把他给忘了。”徐婳眼睛闪着喜悦的星光,“我可以去裴温书家借住嘛,正好裴将军夫妇都不在家。” “早晨在裴府时,我听温书说,他叔父今日下午要去看他,大概会住个三五天,估摸着现在已经住下了。”沈笑南抚摸着骏马细密的鬃毛,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裴温书的叔父?裴明祁裴太尉?” “对。” 徐婳垂眸思索片刻:“那我还是不去了。” 裴明祁裴太尉那可是连她父皇都害怕的人物。两榜进士出身,累进刑部尚书,官加太尉,位列三公,是一位执法森严、刚正不阿的大人物,为人严肃板正,简直板正到了极致,这样一个大人物她可惹不起。 若是被他撞见自己在西辽议亲期间夜不归宿还悄悄潜入裴府,可能她父皇又要头疼半个月了。 这后果……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徐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沈笑南把她的反映尽收眼底,在一旁大笑出声:“原来你也害怕裴太尉那个老头儿啊。” 徐婳暗搓搓翻了个白眼:“你不怕你去。” 沈笑南立刻拒绝:“我不去。” 徐婳惋叹:“我都有点同情裴温书了,伤成那样还要看裴太尉那张冷脸,也是不容易。” “他早习惯了。”沈笑南笑盈盈凑过去一点,眨眨眼睛,“依我看,李兄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也只能如此了。 徐婳冲他抱了抱拳:“那就叨扰沈兄了。” 他们刚要拐弯向沈家的方向走,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人高声吆喝:“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瞧一瞧看一看了,苗疆戏法,全长安独一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苗疆戏法,瞧一瞧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