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清闲,每天他都准时来衙门点卯,然后就找地方睡觉去。
他太了解御史台的大人们了,那些人若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胡乱上奏,经过二百余年的演变,现在的御史大人不似前朝时候那般风光,那般张扬。
他们有证据才会上奏章,没有的话就闲着,也不会随便请上风台的人去查。
因为这个事容易得罪人。
谁也不能保证上风台的这些闲散人个个都是两袖清风吧,虽然这里真的是个清水衙门,没人会无聊到收买他们。
可万一呢?参奏谁之前先到上风台备奏,然后请上风台的人去查实。
上风台的人在上奏之前若把消息泄露出去的话,那准备上奏的御史大人还不被人灭口?
焦鸿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做了十五年,来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二十岁小伙子,现在已经是个油腻懒散身材还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了。
在歌陵这个地方,六品官实在是拿不出手,也说不出口。
要是在实权衙门也还好,比如户部,吏部,官职不高但管着一门极要紧的差事,那依然能得重视,也肥的流油。
他这六品校尉,每个月的俸禄才八两银子,在歌陵做官十五年,他连庆余河都不敢去,去不起啊。
这八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少了,可好歹他也是个做官的,总是要体面些,平日里好歹照顾一下下属,银子就不够用了。
比如这个手下人家里有人病了,找他来借点银子,他出手能一次给半两银子?给个一两二两的,他身为这屁大衙门的主官,若下属不主动还,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要。
所以他这个六品官做的,也只能说是比寻常百姓日子过的潇洒,但真没富裕到什么地步。
到现在为止,他喝茶都不敢买好的,让手下人去买茶碎,还得让手下人说明白了,这可不是给我们校尉大人买的,是我们自己喝。
原本上风台该是个很要紧的衙门才对,可什么都架不住时间的摧残。
大玉刚立国那会儿,有太祖皇帝撑着,所以上风台着实牛皮过一阵子。
久而久之,两百多年后,这就变成了没人在乎也没人爱搭理的地方。
聂灵山倒也乐得清闲,每天早晨点卯之后,就到他那个看起来很高雅的茶室里休息,泡上一壶茶碎,然后就在摇椅上眯着,醒了就喝口茶,困了继续睡。
这茶室看似不俗,实则没有一样值钱的,一套看似红木的茶台茶具,其实都是他自己做的,寻常木料染了色而已。
所以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进他这茶室,那茶台还有一股淡淡的酱油味儿。
聂灵山刚把茶叶泡上,手下人来报,说是都御史大人请他过去说话。
他都懵了,十五年了,他做风闻校尉十五年了,都御史找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真的是屈指可数啊,屈一根手指就够够的了,还是今天这次。所以
聂灵山连忙收拾了一下,换上了他的六品校尉官服,整理好,急匆匆的赶到了都御史大人的所在。
不得不说,还是人家都御史大人这书房看着文雅。
那茶海一眼就是真的好木料的,比他那个要强的多了。
“聂大人,快请坐。”
焦鸿笑呵呵的迎上来,侧头吩咐了一声,让手下人把他的好茶拿过来。
焦鸿和聂灵山分宾主落座,茶叶上来后,焦鸿亲自为聂灵山烹茶。
聂灵山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这次请聂大人过来,是有两件事和聂大人商量一下。”
焦鸿一边烹茶一边说道:“其一呢,是我前两日查看御史台的卷宗才发现,上风台那边已有数十年没有提过俸禄了?”
聂灵山听到这话,原本那本已被十五年闲散生活磨灭了的希望,一下子就点燃了,只一瞬间他就眼含热泪。
“是啊大人,上风台的俸禄,还是按照几十年前的旧历,确实是......确实是该提一提了。”
焦鸿点了点头:“大玉才立国的时候,太祖皇帝说,上风台的人要秉持清正,要抵挡得住诱惑,要抗拒的了收买,所以俸禄不能定的太低。”
“那时候,风闻校尉的俸禄是每个月六两银子,在当时,确实不低了,那时候三品大员的月俸,也是一样的六两。”
“可是到时候穷啊,上上下下都穷,所以才显得六两银子不低,后来大玉国力强盛,几十年前提过一次,从六两俸禄提到了八两。”
焦鸿叹道:“太低了,还是太低了,按照太祖皇帝的意愿,风闻校尉要抵得住诱惑,拿着八两银子的月俸,怎么去抵挡诱惑。”
聂灵山是真哭了。
焦鸿道:“我看这样,我明日上朝的时候,在朝堂上把这事好好说一说,请陛下定夺,依我看啊,这风闻校尉地位特殊又重要,月俸不该低于五十两,不,不该低于八十两。”